心兒心神不寧地點著頭,遙望著漆黑一片的天幕,心中滿是憂慮和恐懼,
幕後的勢力深不見底,他們想要順利翻盤,必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成功救出代王殿下和小公主,在明日早朝呈上密詔,每一個步驟都不能出一絲紕漏。
這一夜,真是漫長得出奇。
而這樣漫長的夜晚,注定是整個大明宮的不眠之夜。
甚至連最僻靜的天牢,也迎來了意外的貴客。
“元總管,您怎麼來了?”天牢的獄卒趕緊迎上,諂媚地招呼道。這宮裏誰不知道,元修如今權勢通天。
元修冷冷地問道:“剛剛送來的要犯關押在哪個牢裏?帶我過去。”
“按照您的吩咐,關押在最裏麵的院落,安全又幹淨。”獄卒一邊說著,一邊在前麵領路,七拐八折,很快到了目的地。
元修吩咐道:“咱家要親自審問這個罪犯,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們都不許進來。”
獄卒自然忙不迭地答應了。待他們離開,元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推開牢門。
“母親……”
那個風華絕代的中年女子正站在牢房的角落背對著他,聽到元修的呼喚,她身體一顫,卻沒有轉身。
“母親不敢見我嗎?”元修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母親,你瞞得我好苦啊!”
明珠夫人身體顫了顫,低聲道:“我瞞你什麼?”也許因為過度激動,她聲音幹澀沙啞。
聽到這句反問,元修素來冰冷的臉上浮現難以壓抑的激動,“我根本就是當朝天子的親兄弟,而你卻讓我做了這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監,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
明珠夫人顫聲道:“你……是如何得知的?”她終於轉過身來,半邊身子掩在黑暗中,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
元修閉上眼睛,“這個世上沒有什麼秘密是能夠徹底隱瞞的。我入宮這麼多年,宮中的秘密知曉得越來越多。最開始,是因為無意間聽到一個小太監的戲語,說我與皇上長得很相似。後來,我與皇上相處日久,發現我們兩人身上的一些標記也一模一樣。直到有一天,我去掖廷房查了當年的記錄,發現長孫皇後和母親竟然在同一個月裏分別生下兩個孩子……若皇上是母親親生,那麼兒子就是長孫皇後的兒子……”
明珠夫人後退一步,捂住臉麵,“你恨我嗎?”
元修沉默了,最終卻搖搖頭,“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間,我是恨過,可是,想到母親小時候養育我的種種辛苦,什麼恨意也放下了。過去種種我不想再追究了,不過從今日起,我將取而代之,做這大唐帝國真正的掌權者,至於母親,就可以在後宮裏頤養天年了。”
明珠夫人似乎也被感動了,她沉默片刻,終於道:“如此甚好,鳴翠坊經營這麼多年,我也累了,真能安度餘生,也是我的造化。”她聲音顫抖,似乎是低頭哭了出來。
“母親!”元修低呼了一聲,終於忍不住走入房內,站在明珠夫人身邊,柔聲道,“你放心,我日後會好好孝順您,長孫無垢昔日的鳳藻宮你欣羨了很久吧,日後你……”
明珠夫人卻忽然轉過身,一把拉住元修的手,“日後你怎麼樣?”
猝不及防之下,脈門被扣住了。元修一愣,盯著明珠夫人的臉,霎時驚叫道:“你不是我母親!”
不等他說完,明珠夫人驟然出掌,橫切在他脖頸上。元修軟軟暈倒在地上。
明珠夫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揭下人皮麵具,赫然便是明崇儼。望著倒在地上的元修,他暗暗歎了口氣,若不是元修多年未見明珠夫人,又是情緒激動之下,否則以他的精明,自己還未必能這麼順利地騙到他呢。造化弄人,他也不過是個苦命人。
明崇儼彎下腰,將元修扶到床邊,迅速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鏡子、顏料、脂粉等物,參照元修的麵容,對著自己臉龐塗抹起來。很快,那張臉與躺在床上的元修便有了七八分相似,再換上元修的服飾,也算真假難辨了。時間有限,這樣的妝容已經是極限了。
明崇儼收起東西,又將明珠夫人的人皮麵具貼到元修臉上,然後起身走出牢門。
獄卒早已在外麵等得不耐煩了,見他出來,迅速恢複成卑躬屈膝的姿態,“元總管,您老人家問完了?”
“嗯。”明崇儼壓低了嗓門,吩咐道,“裏麵的人是攸關大案的重犯,若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能進入。”
獄卒連連點頭,“小人遵命。”
明崇儼這才直起身來,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天牢。
天邊已經泛起晨光,明崇儼望著廣闊的宮廷,皺眉思量,到哪裏去找代王殿下和小公主呢?
無論是誰都要吃飯,皇子和公主的膳食在司膳房有專門的小廚房。不如就從這裏入手。
明崇儼立刻往司膳房而去,有了元修的臉麵當通行證,他又刻意扳著臉孔,眾人不敢多看。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小廚房。
早起的廚娘已經準備好豐盛的餐點,幾個小太監正在將膳食裝盒,見到元修進來,紛紛行禮,“元總管。”
明崇儼似是而非地哼了一聲,捏著嗓子問道:“代王殿下和小公主今日的早膳備了什麼?”
東邊的一個小太監連忙將盒子舉高,“總管,代王的膳食是醋溜雞絲、冬菇燴筍、桂花幹貝和櫻桃肉四個熱菜,並玫瑰卷、荷花酥、紅豆糕、蜜奶卷這四樣小點,還有……”
明崇儼裝模作樣地查閱了一番,擺擺手,“收拾好了就快送去吧。”說著轉身離開司膳房。
小太監不疑有他,手腳麻利地將膳盒收拾好,提著出了大門。
明崇儼從樹後閃出,悄悄跟在了那小太監身後。一直走到代王宮內,早有掌事太監迎了出來,接過膳盒。
待四周無人,那管事提著膳盒一拐,向另一處宮室走去。明崇儼立刻跟了上去。
不敢明目張膽地跟著去,是因為這張臉騙騙普通的小太監也就罷了,看守代王和小公主的必然是元修的心腹,這種不完全的妝容是不可能騙得過的。
宣政殿的大殿上,因為李治的昏迷,早朝已經停了多日,朝中人心惶惶,終於在今日迎來了早朝再開。
武媚娘儀態端莊地出現在大殿上,同時出現的還有豔光逼人的蕭淑妃。
蕭淑妃目光掃過,落在禦座之前右側,那應是元修的位置,如今卻空無一人。
她蹙起眉頭,今日就是勝負落定的關鍵時刻了,他怎麼會不見了?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鍾聲響起,強壓下驟然襲來的不安,蕭淑妃掃了武媚娘一眼,來到禦座前為她設立的位置上,安坐下來。
武媚娘也到另一邊,從容入座。
眾臣入朝拜見,武媚娘開口道:“皇上久病未愈,暫時恐怕未能處理朝政,然國不可一如無君,所以本宮和蕭淑妃商量了一下,決定立雍王素節為太子,暫時攝理國政。”
蕭淑妃臉上浮起動人的光澤,她苦心籌劃了這麼久,所求的不就是這個嗎?勝利的狂喜襲來,連元修的缺席都不再那麼刺眼了。
然而,幸福注定是要充滿波折的,一聲響亮的呼喝打斷了她幸福的臆想。
“且慢!”
玉麒麟英挺的身影出現在殿門處,手中高舉一物,“娘娘,立儲之事,皇上立有密詔!”
大臣們相顧愕然,紛紛望向她手中的物件。
蕭淑妃臉色急變,卻迅速反應過來,厲聲喝道:“玉麒麟,你以女子之身,竟然膽敢私闖大殿,該當何罪,來人啊,抓起來!”
眾臣議論紛紛,玉麒麟是女子之事不是早有定論了嗎?蕭淑妃此時重提,難道是發現了新疑點。
麵對她的指責,玉麒麟並未反駁,隻冷笑了一聲,“社稷當前,玉麒麟是男是女並不重要。娘娘若要指責微臣,不妨再等等。”
一眼掃過,內殿之中竟然有很多麵孔是她不認識的,不由得暗暗心驚,這些日子,朝中看似風平浪靜,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目光轉過,落在幾位相熟的麵孔上,她將手裏的密詔遞了過去,“幾位大人常在禦前行走,還請鑒定一下皇上的筆跡。”
蕭淑妃臉上閃過寒光,死死盯住武媚娘,以她的聰慧,自然立刻猜出,當日被元修燒掉的聖旨是假貨,想不到她還留了這麼一手!但也不過是垂死掙紮,如今朝中近半勢力都是她和元修提拔起來的,就算有些不識抬舉的,也隻是螳臂當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