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錦繡2(新)12(3 / 3)

我笑著說出我的談判條件,以後上午一個半時辰學文學,下午半個時辰學數學,然後是活動課,勤體育、習射擊。

如有上課不認真者,不好意思,罰站!

再不聽話者,我就隻好用我的木箭打手心了!

提議被民主地接受了,並且被寫成公約,作為一種製度,我稱之為“君家寨小學生守則”,這一天大家都學得快快樂樂。第三天,一個名叫沿歌的破小屁孩公然又要挑戰我的威信,罰站不聽,手杖伺候,從此,大家再無敢犯者。

第四天,許多持觀望態度的寨民紛紛來我的教室聽課,窗戶處坐滿公開課的聽眾,最後連族長也驚動了,聽了一節三字經課。

課後,族長滿目疑惑,很認真地問道:“莫先生究竟是何人,實在不像是一般逃難的流民啊。”

我挑動我女人敏感的淚腺,眼中飽含淚水,顫聲說著一個淒慘的故事:一個西安富家子弟,酷愛詩書,從小便研習雅壺投射,正當弱冠之年,準備前往京都參加科考,戰火殘酷地摧毀了家園。亡命天涯間,不想遇到另一個同是逃難的紫瞳婦人,兩人相知相憐相愛,便一同結伴,不久有愛的結晶女兒夕顏,好不容易來到巴蜀安定下來,卻又遇竇家兵殘忍地進行屠村。

“蒼天呐,我莫問早已是無家可歸的,”我淚流滿麵,抖著嘴唇,向族長跪啟,“若得族長救我妻女一命,我願結草銜環來報啊。”

族長被深深地感動了,甚至賜我君姓,要將我加入君家寨中族人的名字。

我抹著眼淚,剛一回頭,嚇了一跳,身後早已圍著一圈寨民,無論男女滿麵悲戚,被我的故事感動得稀裏嘩啦的。

我出得族長的宅子,正在平複激烈的抽泣,一個女子忽然出現在眼前,叫了一聲:“莫先生好。”

我又嚇了一跳。唉,這君家寨的人怎麼都這麼神出鬼沒的啊,我趕緊抹了抹眼淚,恢複讀書人的瀟灑與成熟。

她微笑地遞來一個籃子,裏麵是一些鮮筍。

啊,莫非這女子是在向我示愛?曾幾何時,我的魅力連女子也難敵啊。

我正自我陶醉,那女子福了一福道:“我是昌發屋裏的,我家春來有勞先生照顧,他一天到晚誇先生呢,家裏的鮮竹筍,就請先生和莫師娘收下嚐個鮮吧。”

哦,原來是為了那幫子小屁孩啊!我打散我剛才一腦子的亂想,嘿嘿傻笑著推辭,“原來是昌發嫂子,不敢當的。”

那婦人硬是塞進我手,說道:“莫嫂子近日可得空,明天輪到我家開繡坊做繡活,所有的姑娘媳婦得空都來,我也想請她一起過來呢。”

我家“娘子”啊!空倒是天天有,幫我抄課本什麼的,飯也不會做,屋子裏也從來不整理,尿布也不肯換,每次都得我每隔半個時辰跑回家幫夕顏換尿布,搞得我像馬拉鬆賽跑似的。“她”甚至連抱夕顏也不肯,除非是冷了才拿來抱在懷中當人動電熱爐子,除此之外,就是曬著太陽想“她”所謂的“複國大計”,估計也就白日裏做些陰謀詭計的夢吧,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繡花。

於是我慚愧地一拱手,“不瞞嫂子說,我娘子家在秦中大亂前倒也是富甲一方,故而從小被家裏寵慣了,繡活恐是生疏得很哪,還望嫂子見諒。”

“不妨事的,莫先生,”昌發嫂子掩著嘴笑道,“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總是酸溜溜的,實在有趣。先生放心,我們這些大老娘們,繡活也是不能和大家千金比的,不過是趁著農閑納些鞋底、繡個毛巾什麼的,明兒就讓你家的過來吧。”說罷,便不再理我,拉著幾個媳婦笑著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好像還在竊竊私語著這個莫先生真酸。

咦?我很酸嗎?不管了。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想,段月容若是真去了,他好歹也得有個名字什麼的吧,於是晚飯後,我說了昌發家的意思。出乎我的意料,段月容冷著臉把睡著的夕顏放在床上,點點頭竟然同意了。

於是我說道:“女孩子總是喜歡問東問西的,她們定會問你閨名,你總得想個名字,才好應付。”

段月容瞥了我一眼,歪斜地坐在那隻快散了架的椅子上,手撐著腦袋。

我等了許久,他老先生還是那副德行,我實在忍不住了,噔噔噔地跑到他麵前,“你到底想好叫什麼了沒有,你的名字?”

他懶懶地道:“隨便。”

啥,隨便?

我壓住火氣,“這個名字不好,不如這樣吧,山杏如何?”

“哼!”

“翠花?”

“寨子東邊那個大胖壞丫頭就叫這個蠢名字。”

他是在說族長的大女兒君翠花吧!

“哦!不過也不要這樣說人家女孩子,這樣會傷害人家感情的。”教書教多了,不由自主地用循循善誘的口氣說道,“那叫大辣椒?棗花、巧姑、春花、香草……”我把我能記得的前世看過的所有關於農村的電視連續劇的女孩子名字都叫了出來,然而我那屋裏的隻是在那裏不停地發著一係列的歎詞。

切!哈!哼!哧……

我說得口幹舌燥,到後來他連歎詞也沒有了,一回頭,卻見他的鼻子吹著泡泡,原來不知不覺已然睡著了。我怒火中燒,一腳踢過去,他和椅子一起摔在地上,我恨恨地踹著他,“你、叫、金、三、順!”

他抓住我的一隻“金蓮”,慢慢爬起來,口中滿是嘲諷,“家裏就這麼一張椅子,孩子她爹,請息怒。”

“那孩子她娘,你到底叫什麼?”我咬牙切齒地抽回一隻腳。

他凝著臉,看了看窗外,李樹上的花朵靜靜綻放,幽香悄然飄進我們的鼻間,溪水裏映著玉鉤,隨波光似碎瓊浮於水麵,又若往事輕叩心扉,我不禁有些恍然。

“朝珠,”他開口道,“我的名字就叫朝珠。”

我開口欲言,然而他的思緒似已飛到遠方,望著他幽遠迷離的紫瞳,我終是不忍再說什麼。

於是我成了君家寨一個老實的農民,有了一個叫夕顏的女兒,還有一個紫眼睛的美麗而陰陽怪氣的妻——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