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錦繡3(新)01(2 / 3)

齊護衛的目光正犀利地向他射來,他不由打了個哆嗦,趕緊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小玉雙手乖巧地托了個紅泥漆盤進來。那漆盤上放著兩副瑩潤的雨過天青茶具,裏麵早有個紅膚少年替小玉撩起珠簾子讓她進去。水晶珠簾微晃了一下,豆子大著膽子抬起頭朝裏看了一眼,卻見一人身穿家常團福字緞白衣,烏黑的發髻簪著一支東陵白玉簪,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賬冊,旁邊坐著一個沒見過的斯文青年,兩人時而細聲細語地談著,時而斂聲看著賬冊。

一旁青銅雙螭圓耳大熏爐燃著那種豆子已經習慣了,但依然不知名的香,一個金色的大櫃子下麵還掛著一個金色的墜子,來來去去地晃著,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豆子昏昏沉沉地收回目光,睡意漸漸來襲時,那個大櫃子發出沉悶巨大的當當聲,豆子猛地驚醒了,嚇得叫了一聲,從椅子上跌下來。

“外麵是何人?”水晶簾中發出問聲。

齊護衛回道:“回主子,是上次賣身葬父的孩子,今早您還說要見呢。”

小玉便微笑著領豆子進了裏間。

豆子跪在那裏,隻覺那兩人在他臉上打量著,心中慢慢忐忑不安起來。

“抬起頭來。”一人柔聲說道。

他抬起頭來,卻見兩個白白淨淨的書生坐在燈下,右邊一人圓臉,劍眉星目,甚是斯文白淨,麵上雖笑著,可那眼裏卻沒有笑意;左首一人的五官遠不及右邊的青年俊美,甚至那個凶巴巴的齊侍衛都要比他好看得多,可是那人在燈光下那絲笑容,卻是眉在笑,眼在笑,整張臉都柔和地笑著,讓人感到說不出的舒服。他對豆子開口言道:“你身體好些了?”

豆子記起這正是那個雨天,車廂裏傳出來的聲音,心想這便是君莫問了,便恭敬地叩了一個響頭,“多謝君爺救命之恩,豆子好多了。”

君莫問點點頭,又問道:“你可知你父親已下葬了?”

豆子含淚點點頭。

君莫問又陸續問了他大名、哪裏人氏、今年多大、可識過字。

豆子老實地一一答來:“大名田大豆,山東濰縣人氏,今年十一歲,不曾識字。”

君莫問又問他可有親戚,豆子抹著眼睛搖搖頭,“家中親戚都餓死、病死得差不多了,就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才逃荒出來的。”

君莫問輕歎一聲,“我缺個書童,你可願意跟隨我?”

豆子點點頭,惶然地磕著頭,“跟著君爺是豆子的福氣,豆子願為君爺做牛做馬來報答您。”

於是豆子開始了君莫問的書童生涯。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每天晚上小玉會教他識字,小玉告訴他,她的學問可都是君莫問教的。

清晨一起床,那個齊放會來教他武功,說是身逢亂世,必得身強體壯,會些拳腳才能保護君莫問和自己,就連小玉那樣的女弟子也要天天習武。他便專心習文練武,盡心伺候君莫問。

漸漸地君莫問讓他成了近侍,每天隨著君莫問跑前跑後。他雖然年幼,也能發現此人果真與眾不同,商家談判無不是微笑應對,其經營方法出奇製勝,常有人讚其經商手腕翻遍史書,亙古未見,偏又在商界信譽頗高,不似一般謀國難財的商家,貨物保質保量,價格公道。

東庭內戰連連,各地諸侯割據,竇氏挾天子以令諸侯,廣占巴蜀與北地;原氏擁靖夏王雄據關中,打著“清君側,誅竇氏”的旗號,於永業五年攻山東府,後又退至路州,不斷侵吞中小諸侯,往宛城進逼。

中原久為鄧氏流寇所霸占,永業七年為吳越太守所滅,竇氏於永業七年十月攻河南宛城,想以東南北三處夾擊原氏。踏雪公子巧妙地牽製住了竇氏前鋒主力,清泉公子得以乘機開進十堰,中斷截擊竇氏,原氏損一萬兵馬,竇氏損三萬兵力。然張之嚴乘機偷襲宛城,清泉公子吞並鄭州。原氏與張之嚴對決宛城近一年,耗費無數的兵力,於永業八年十月簽訂停戰的《宛城條約》。原氏與張氏以商丘、宛城一線為界,同年五月與竇氏暫時停火。永業九年,三大諸侯過了一個難得的和平新年。

君莫問是第一個敢於在戰亂中開拓國際貿易的人,開啟了閩南的茶葉、棉布同東吳的絲綢互換的商路,由此賺了大錢。君莫問為人又極重道義,在戰亂區經常為流離失所的百姓免費提供住宿和食物,在西庭原氏、東吳及大理和平地區,君氏曾出資買下大批田地,卻由官府出麵供流民重新種地安居,頭一年徭役稅賦全免,第二年才開始征收極低的稅賦,且與官府平分,是故無論哪個政權都非常歡迎君記在其所屬境內開設分號。

他待周圍任何人都很和善,連下人也相當禮遇。他身邊有四個貼身侍衛,齊放、朱英、君春來、君沿歌。四人以齊放為首,那個君春來也算是他的大師兄了,為人非常好,總是笑嘻嘻的,而君沿歌則滿肚子壞水,每到練武就要跑肚拉稀的,但是真有匪人來襲時,也是滿麵狠戾。

君沿歌和君春來是本家堂兄弟,同君小玉和那車夫君二盛也連著親戚,卻是南詔光義王刀下的孤兒。酒瓶子朱英則是家中遭亂軍侵襲,家人全死在戰亂中,而他仗著武功才逃得一命。

後來豆子才明白,這裏所有人都和他本人一樣,皆身世淒慘,一肚子倒不完的苦水,而君莫問對他們都有恩。

上次在書房裏見到的另一個年輕人,姓孟名寅字夏表,乃是君記瓜洲總號的大管家。他看豆子的目光總是帶著深意。他前往京城科考卻碰到洛陽五君子事件,隻因他和周朋春乃是同鄉,便被抓了起來,酷刑審查過後,他雖被放了出來,卻被獄卒打成個太監。科考時間也過了,恰巧黃河又發大水,將他的家全淹了,他急得要投水,被君莫問的妻子救下,後來跟著君莫問成了個大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