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完全大亮的時候，“興隆”超市的後門閃出一個纖細的身影，然後一路走到巷口，在剛剛出攤的豆漿鋪子門前停住。
“小易啊？又這麼早？”王大娘笑嗬嗬地看著林易兒，說不出的喜歡。
“是啊！大娘，我還沒到時間，給您打打下手。”林易兒說著，就挽起了袖口，繞過鋪子的案板台，直接鑽了進去，到了豆漿爐灶台邊。
“哎吆！別弄髒你的衣服，你隻管喝一碗，就忙你的去！”王大娘眼瞅著這孩子，心裏一陣的疼。
這個瘦弱的孩子，怎麼也看不出是個已經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個子倒是不矮，就是臉色太白，胳膊太瘦，渾身上下沒個幾兩肉。唉！估計也是個苦孩子。一身洗得發白牛仔褲，白色棉布襯衣，鬆鬆垮垮的，一看就是淘汰的不合身的大碼甩貨。虧著這閨女五官精致，氣質也不一般，這衣服穿在她身上，倒是另有一種說不出的嫵媚。隻是，身材什麼的，是半分也瞧不出來。
賣豆漿的王大娘早年喪子，多年來，隻是跟自己老伴兒安心地守著這個豆漿鋪子，也沒有太大的追求了。
鋪子在這裏開了幾十年了。別家的人幾十年前跟他們一同做早點的，現在都做大了，不是改行做別的行當了，就是連鎖什麼的滿城都是。隻有這王家豆漿鋪子依然在這巷口支著，就那麼十來平米，增加了幾樣早點，還是老顧客們千哀求萬建議，這才成的。
王家豆漿鋪子這麼多年一直開著，除了老兩口當年喪失了孩子，開著這間小店兒全當是個寄托之外，豆漿的味道好才是最主要的。可是豆漿的生意好，早晨的上班族也是尤其多。那個時間段蜂擁而來後，要了豆漿，總會再搭配點主食，王大娘就吃不消了，總會手忙腳亂，有時還會聽見幾句不客氣的抱怨。
林易兒有次從這裏吃完豆漿，看到一個貌似精英人士的年輕女人，左手勾著包，右手捏著杯豆漿吸得滋咂兒響，停下後口中的話語卻不是一般的難聽。
索性放下手裏的豆漿，幫王大娘當起了下手。等到那天幹完，王大娘收攤時，動作利索的林易兒已經從下手，變成了主打的早點工了。自那以後，每天喝完一杯豆漿，她便主動來幫工。王大娘自然不好意思要她的一塊五毛錢，卻是打心眼裏想她給點工錢，可是林易兒怎麼都不要，還說自己早晨就是來練手藝的。天知道，這些雞蛋餅啊，茶葉蛋啊，還有幾個油炸的小油條有什麼可練的。
眼看著那頭林易兒已經在熟練地和著麵，準備著一會兒顧客要的雞蛋麵餅。王大娘臉上笑嗬嗬地，心裏卻是越來越心疼。
那姑娘手上的老繭子不是假的，指頭粗粗，指尖圓圓，指甲個個修得禿禿的，不細看是不會發現這姑娘的手雖然還算白皙，但是骨關節卻是異常的粗大。
這是雙幹粗活兒的手啊。
“小易啊！超市每月開你多少工資？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還得給人看倉庫，到大娘這兒來，大娘也給你工錢，不會比那兒少！”王大娘盯著林易兒的手說。
“嗬嗬！夠我開銷的了，家裏就剩我一個人了，我掙得就夠我花的了！”林易兒抬頭輕笑一聲，用手背蹭了蹭額角。
那邊有幾縷散發，拂過額角跟鼻頭，有點癢癢。沾滿麵粉的手，實在不方便撓撓。
“那也不能讓你老白幹啊！年輕人多睡會兒，每天那麼晚才能關超市的門，你還老起那麼早！”
“您比我起的還早呢！”那邊笑著應了聲。
“我都多大年紀了，睡眠淺一覺也短。你王大爺住院，我在家閑著也是沒事兒，打發打發時間。正好一會兒收了攤子，給他送早點去！嗬嗬！”老伴最近血壓有點高，索性就讓他住院了，醫療保險也不白辦，住院也能報銷幾個錢，比在家待著讓人放心。
油條也出鍋了，正想跟林易兒再說上幾句的王大娘，眼看著林易兒用長長的竹筷兒把一根根冒著熱油花兒的油條，一個一個夾到了鐵質控油架上，白花花的手臂就這樣露在外麵一大截，真心替她捏了一大把汗。這孩子，也不帶上套袖，油花兒可不長眼睛，這要是濺落到皮膚上，可不是件小事兒。
王大娘趕緊從櫃子裏拿出一副深藍色的套袖，給她套上。
“一碗豆漿，兩根油條。”一副清亮的嗓音陡然響起。
“歐陽老師今天怎麼吃油條了？”王大娘驚訝地抬起頭，發現一身運動裝的歐陽清玄，早已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豆漿鋪子跟前了，眼睛盯著油條那邊盈盈的笑，不知道是在看油條還是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