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當她終於撿起了拐杖,掃視了一眼剛剛刮蹭過的後視鏡,怯懦地將拐杖遞過去時,蘇爺爺並沒有及時接過去,而是指著不遠處買完宵夜,正走過來的何阿姨,笑嗬嗬地說:“這是何阿姨,我病了,何阿姨忙不過來。你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幫我打掃屋子?”
林易兒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蘇爺爺,眼神迷茫而呆滯。
蘇爺爺接著費勁地挪動了一下身子,指了指那因她身子摔滑過來的慣性,撞裂的車子右側後視鏡,慈愛地注視著她,繼續對著她笑眯眯。
“哦!我覺得你也有必賠償我破裂掉的車鏡,你願不願意用幫傭的酬金來抵呢?”
這哪像一個索要賠償金人的語氣?
那聲音溫和,滿是商量的語氣,仿佛撞的不是他的車子,而是一個細心的旁觀人在好心地替她思量著,怎樣來理賠別人的損失,以彌補自己的過失。好像即使林易兒不願意按他的安排來行事,他也不會硬要她承擔後果一般。
就這樣,林易兒拖著濕噠噠的身子,遲遲疑疑地上了蘇爺爺的車。路上還順便不知不覺地幫助蘇爺爺解決了一大半的宵夜。
到了蘇爺爺家,何阿姨帶她衝洗了頭發,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讓她坐在柔軟的沙發中,細心而又憐惜地替她抹著碘伏。
林易兒突然覺得,這就是天堂。而自己已經慢慢地走近天堂……
內心堅固了十幾年的某個地方,正在不知不覺中柔軟,悄悄被融化……
從那天起,蘇家爺爺的房前屋後多了一個瘦削的小身影。有時是在澆花,有時是給蘇爺爺念報紙,還有時是在院子裏自作主張的倒弄些花花草草,有的新開墾的地上看上去倒是像些菜苗……
蘇爺爺的笑臉也多了,本來家中飯桌上常吃的幾樣素菜,也漸漸地被添上了幾樣葷食,漸漸地,每天的食譜中固定多了個兩個葷菜與一個健骨湯,隻因為家裏新添的這個人員正處在長身體的時候。而飯桌上的蔬菜,也被換成了自家院子裏的綠色天然物。
日複一日的相處,幾個人之間的感情也日漸一日的加深。蘇家的老保姆何阿姨的工作也越來越輕鬆,除了外出買菜,做飯,其餘的地方已經不再需要她了。
原本帶著一個不小的花園的院子,因為何阿姨實在是不擅長管理,花草日漸雜亂無章。現今,在林易兒的照料下,即使天氣日漸嚴寒,花園裏竟然還是有些花競相開發著。屋內,從門口進入客廳處的長毛地墊,到蘇爺爺臥室的落地長毯,再到坐便器的絨毛扶手,無一不彰顯著這位新成員的存在。
因為,那些地毯與絨毛扶手墊等物雖說是何阿姨帶著林易兒出去購買的,卻是依著林易兒的眼光來挑選。泰迪熊的棕色地毯,粉紅色的風鈴,兔子的粉紅牙刷……這個家很多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改變著。
除此之外,林易兒無疑是聰明的,隻是看過護工馬叔給蘇爺爺按摩了幾次穴位,就知道了按摩是要講究按穴和手法輕重的。她悄然找來了家庭針灸按摩之類的書,自己琢磨著,有時還會跟馬叔討教上幾句。
後來有一天馬叔何阿姨家裏有急事,迫不得已地匆匆趕了回去。蘇爺爺愣是被林易兒妥妥地照料了十來天。
等到那兩口子急忙趕回來的時候,發現老爺子滿麵紅光,精神抖擻地正在院子裏跟林易兒下象棋。原本應該坐在輪椅上,雙腿毫無知覺且無法動彈的蘇爺爺,赫然坐在了一張藤椅上。椅子一旁放著一幅拐杖,而輪椅竟然不在他身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林易兒雖說個子不小,但是身子太單薄,根本不可能將蘇爺爺獨自一人架起來!而他們走時雖然拜托了幾個相熟的同行,代為照料。但是顯然,蘇爺爺並沒有給他們打電話。在他們回來的路上,互相聯絡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得知了。
早已在一起生活多年,雖說是雇傭關係,然而家裏隻有一個在讀大學的兒子,夫婦倆幾乎將這裏當成了第二個家,對蘇家的老爺子也早已如自家的長輩般,精心侍奉著。
當下,驚訝萬分的馬叔便急忙地上前問道:“蘇伯,您是怎麼出來的?”
蘇老爺子笑的見牙不見眼:“還不是易兒,給我試了幾天艾草泡腳,又給我喝了幾天海馬什麼的泡的酒,我這幾天雙腿竟然有些地方覺得熱烘烘的,麻嗖嗖的,這不,竟然能試著站起來啦,哈哈!這不,就在這了?”
何阿姨跟馬叔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驚之餘隻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更多的是驚喜!不管怎樣,這都是值得慶賀的事啊!
隻是,這個易兒小小年紀還真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