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心事(1 / 1)

自從馬嘯天來到了蘇爺爺家的第二天,林易兒就開始悶悶不樂。

從小沒感受過正常的家庭溫暖的她,在親眼見識到了倍受父母關愛的馬嘯天,與何阿姨夫婦相處的模式後,內心沒有一點感受是不可能的。

她也渴望那種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的溫暖。可是窮其一生,這一輩子也別想擁有了。哪怕身邊善良的人們,因為同情她的遭遇,又喜歡她的聰慧懂事,對她百般關心,可是那種關愛跟她渴望的血脈親情是截然不同的。

察覺到林易兒的失落,何阿姨也不是沒有細心地發覺到。她也想著法子去安慰她。每晚臨睡前,何阿姨總是會溫柔地對著她講著家長裏短,關心著她今天有沒有吃飽玩好,還會詢問起蘇爺爺今天有沒有又跟她討論如何下棋……

在白日裏相處的時候,何阿姨也是對她跟自己兒子一樣的一視同仁。

然而,敏感如林易兒,怎麼會不知道,這種更熱烈的關懷,其實是種彌補,是母愛泛濫的何阿姨同情她這個獨自流浪的小孩,擔心她觸景生情,傷心感懷。

剛開始的那幾天,白天,她不敢露出異色。可是每天深夜在何阿姨進入夢鄉的時候,她即使克製著自己不去輾轉反側,可是依然會想起很多從前的過往,久久不能入睡。

就在今天,新年的第一天,看著何阿姨喜氣洋洋地喊著她跟馬嘯天,過去嚐一嚐新出鍋的餃子餡兒時,她突然就鼻頭一酸,幾乎立時就要淚如雨出。

她跑回自己的小房間,看著淡雅的床單,可愛的泰迪熊圖案的被單,突然覺得她這個美夢,做的時間有點長。她擔心自己會不會馬上就要醒來。她好想就這樣,永遠駐留在這個房子裏,生活在這種親切的氛圍當中。身邊有溫柔的何阿姨,和氣的馬叔叔,還有將她當作自己親孫女一樣疼愛的蘇爺爺。

那個破舊的充滿羊膻味的小屋,林易兒已經好久沒有去想起了。現在卻突然覺得那種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她害怕從美夢中醒來,害怕夢見那片血流成河的空地,害怕回憶起數月前的人和事,更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外的談話聲已經停止。

許是聽到了屋內異樣的動靜,馬嘯天遲疑了片刻,還是擔心地開了口。

“易兒?易兒妹妹?快出來看春晚預告,都開始好幾分鍾了。”

林易兒狠狠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側著耳朵仔細聽著門外嘯天哥哥的語氣,沒聽出什麼特別的異常,便輕輕地應了一聲:“哎!來了!”

以前從沒正經看過幾天的電視,隻是偶然在羊肉串的攤子上,遠遠地瞟著場地中間髒兮兮油膩膩的破電視機,閃過那麼幾眼,然後她就會躲回自己破舊的小屋,卻在到了蘇爺爺家的這大半年,瘋狂地迷戀上了電視。不過她不挑節目,蘇爺爺看什麼她就跟著看些什麼。哪怕,蘇爺爺哼哼哈哈地看著京劇,她也會跟著一起瞧上半天的熱鬧。

這不春晚即將開始,何阿姨的兒子馬嘯天就用這個打破了僵局。

身子又在床上賴著坐了片刻,林易兒感覺到門外的腳步聲好像遠了些,就悄悄地起了身,走到房門口。

打開屋門,門外赫然出現了三張笑臉,正是何阿姨一家三口。何阿姨左手裏甚至還端了一盤剛出鍋的熱騰騰的餃子,右手握著一雙筷子,見她打開屋門,便用筷子夾著一隻胖乎乎的餃子送到了林易兒的嘴邊。

“來!讓我們的小廚師易兒給嚐嚐,這是新出的第一鍋,幫何姨看看餡兒淡不淡?淡了,何姨那邊還有一大盆的餃子餡兒,正好再加點鹽!嗬嗬!”語氣一如平常,仿佛真的就是來讓林易兒幫著嚐嚐餃子的味兒似的。

不遠處還有一張笑眯眯的臉,正遠遠地轉過來,見林易兒走出了屋門,便對著她好似埋怨地說:“易兒又偷懶,躲屋裏看書了吧?怎麼也不出來陪爺爺聊天呢?”

剛剛恢複正常的淚腺,刹那間又被碰觸,頓時敏感異常,淚如雨出。

林易兒紅著鼻頭,滿眼淚水,撲到蘇爺爺身邊,放聲大哭,一邊還無意識地喊著:“爺爺!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