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碎碎聽夏辰安說得雲淡風輕,好像他所說的母親,與自己慣常理解的那個母親不是一回事。
“你會想她嗎?”葉碎碎問。
“小時候會,現在不會了。”夏辰安說,“以前她活著的時候,我也很少見到她,她老在忙工作,以至於她死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沒有區別。你能理解麼?”
夏辰安可能怕她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吧,葉碎碎想。
“能。”葉碎碎回答得很快,“我小時候我爸也經常不在身邊,那時候我對‘爸爸’根本就沒有概念,隻覺得那是個一年偶爾在家裏出現幾次的很好親近的男人罷了。但我很喜歡他,我以前還問過我媽,‘爸爸’什麼時候再來我們家做客啊?”
夏辰安淺笑起來。
他很少笑得這麼無害,葉碎碎看著他的笑,心裏突然動了動,漫上一種心疼的感覺。
大概是除夕的氣氛太好,又或者夜晚本就容易勾起人的心緒,夏辰安少有的湧起一種想要傾訴和傾聽的欲望。
葉碎碎道:“閉上眼睛,你能想起你媽的樣子麼?我有時候會記不清楚我爸的樣子。”
“很模糊。”夏辰安說,“但是我能記清楚,她泡給我喝的蜂蜜水的味道。我媽不會照顧人,我記得小時候她難得在家時,我發燒了不肯去醫院也不肯喝藥,她就勸我多喝點熱水,我嫌白水沒有味道,她就在裏麵兌一點蜂蜜。那種香氣很好聞,我記到現在。”
葉碎碎似乎能理解夏辰安對於蜂蜜水的執念了,由某種味道,懷念某個人。
“難怪。”葉碎碎道,那些個老陳醋兌蜂蜜水的黑暗料理就是這麼來的。
“什麼?”
“沒什麼。”葉碎碎轉移話題,“阿姨是怎麼,呃,算了。”
她覺得自己這話題轉移得一點都不高明。
“你是想問,我媽是怎麼死的?”夏辰安很直接。
葉碎碎默默捂住了臉:“你不想說當我沒問。”
“沒什麼難以啟齒的,我媽屬於為國捐軀,她當年犧牲以後不少人往家裏送錦旗來著。但年代久遠,具體的我記不清了,大概是北約空襲前南斯拉夫時期,本來隻是一次普通的戰地采訪,我媽是很拚的那種人吧,據說炸彈就在她身邊爆炸的,涉及到很多政府的保密條款,詳細情況我知道的不多。”
葉碎碎當時靈魂出竅了一會兒,這段故事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距離她風平浪靜的肥宅生活太過遙遠。
“你母親她……很偉大。”葉碎碎緩過神來之後,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
夏辰安就笑起來:“當時身邊的人都這麼說。跟我爸說你有個令人驕傲的妻子,跟我說你有個令人驕傲的母親。可實際上,對我們來說,她是個不合格的妻子,不合格的母親。”
葉碎碎第一次聽夏辰安說這種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我上高中以前那些破事兒,你聽說過麼?”夏辰安突然問她。
“沒有。”葉碎碎連連搖頭,她隻隱約聽過班裏女生私下議論,從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