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夜
第一章：重相聚
第六夜：同桌
（1）
2014年10月4日，08：30。陝西省，西安市，加文私立高中
“莫非凡！莫非凡！莫非凡！......”
台上的人不停地叫，台下的人照舊睡，理也不理，身旁的女生趕緊叫他醒來，可男生轉過頭接著睡，女生滿頭黑線。而此時，後排的蘇成站了起來，“老師，我來叫，我來叫......莫非凡，放學了！”
“......今天中午吃什麼？”莫非凡緩緩坐正，眯著眼邊打哈欠邊伸腰，但伸腰動作做了一半就停下了，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數學老師......”
“做什麼美夢了？”台上的老師以開玩笑的方式問他。
“打魔獸......贏了......”莫非凡小聲說道，臉紅的都能滴出血了。話剛一說出口，全班的人都笑了，除了兩個人，一個是一本正經看著他的班主任，另一個是坐在他身旁的女生，也就是莫非凡的同桌，一臉無奈。
“那現在你夢夠了沒？”
“夠了......”莫非凡硬著頭皮回答她。
“夠了就去教室外麵站著，吹吹風，好好清醒清醒。”
“哦......”
莫非凡出了教室，站在走廊那兒，連他自己也記不清到底被罰站多少次了。西安的天空好像永遠都是那個樣子，不怎麼漂亮卻也不怎麼難看。麻雀時不時飛過，而莫非凡看著那些會飛的小家夥，歎了一口氣，真是令人羨慕啊。
每個學校，每個班級，都有一個令班主任頭疼的學生，而莫非凡就是高二（9）班裏最令班主任頭疼的學生。
而莫非凡所就讀的這所學校，全名叫加文私立高中學校，名義上是所重點高中，但實際上一直遊走於重點與普通之間。這所學校每年有九百多名應屆生，每年一半的人考上清華北大，其中還有一些人出國留學。但同時，這所學校也發生過有學生在校外滋事鬥毆，打群架，吸毒，還有學生因殺人被判刑。
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就是因為這些，所以導致人們對加文的整體看法直線下降，加上學校管理寬鬆，人們逐漸以為加文是所比三流還要三流的普通高中。
莫非凡的樣子，與其說長得帥，倒不如說有種流氓氣質，一臉痞子樣，走路吊兒郎當，樣子流裏流氣的。不知道的人真以為他是社會上的不良少年呢，盡管他的確打過架，也受過處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盡管有這些負麵影響，加文的考學情況依舊良好，也不得不算得上是一個奇跡了.......
（2）
第一堂課的結束鈴聲響起，老師從教室裏出來，帶著莫非凡去了辦公室。而莫非凡則是愁眉苦臉，說不想去也不行啊！
“說吧，這是第幾次了？”班主任餘敏靠著辦公桌，雙臂環抱，看著莫非凡說道，“我從高一就一直帶著你啊莫非凡，以前也就不說了，可現在你都已經是高二的學生了，2016年你就要參加高考，你掐著指頭好好算一算，去掉寒暑假，周末還有一些節假日，你算算你還有多少可利用的時間去學習！我是你的班主任你在我的課堂上都能睡覺，況且還是上午的第一節課。你一天到底有多少瞌睡？而且你上周剛向我保證過你以後不會在課堂上睡覺，這才過了幾天，你毛病就犯了！”
莫非凡雖然長得不像一名好少年，但心地絕對是善良的，也算是半個好學生，聽到老師的批評，他的頭低的更深了，他這還是頭一次令班主任這麼生氣。
“說吧，你現在不好好學，你以後打算幹什麼？”餘敏生氣地問他。
“我也不知道。反正破罐子破摔唄。”莫非凡說，再怎麼樣也不能欺騙老師啊，“我的成績不怎麼好，考上大學也從來沒指望......”
“什麼叫‘破罐子破摔’？”餘敏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莫非凡，這樣下去真的不行。我說句實在的，你就是掉幾斤肉，脫幾層皮，再怎麼樣也得考上一個大學。你念的是文科，那些要記在腦子裏的東西有很多，況且這幾年，文科考生考學越來越難，高考的文科錄取分數線那麼高，而且作為一個文科生你最不行也得考到二本線以上，否則你將來的工作都是一個問題。”
“現在的社會，人家公司招聘靠的就是一張紙，你說你不上個好大學，沒有大學文憑，哪個公司願意去招你？中國現在的就業壓力大，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這是事實我不否認，可有大學文憑就是你就業的一個保障，就算現在找不到工作至少也不愁那些中小企業不要你。”
“你家裏情況我也了解。莫非凡，人活在這世上就圖一口氣，你真打算靠收租開店過一輩子嗎？誰也不能預知未來會如何，人，一定要為自己多打算知道嗎？”
餘敏就這樣滔滔不絕的講了整整一節課，到了第二節下課鈴聲響起後，才讓莫非凡離開。
等到了教室，莫非凡就問他同桌，“趙原，老師上課你怎麼也不叫醒我啊？”
“我叫了啊。”趙原無奈的說著，“可你理都不理我，轉過頭接著睡，我能有什麼辦法？”
“莫非凡，你又欺負你媳婦了？”蘇成走上前，賤兮兮的笑著說。
“滾你娘的腿！你媳婦！”莫非凡生氣的踹了蘇成一腳。
“你媳婦！”趙原抄起英語書狠狠打了莫非凡一下，打完才想起來，這繞了半天她還是“莫非凡的媳婦”，趙原的臉瞬間通紅，“莫非凡！你無賴！”罵了他一句後，趙原生氣地離開了座位。
莫非凡一臉委屈，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看著蘇成在一旁偷笑，怒火中燒，拜這家夥所賜，他的臉在數學課上都丟光了，於是狠狠把他揍了一頓。
第三節上課鈴聲響起，趙原回到了座位。
“同桌？”莫非凡討好的笑著。
“幹什麼？”趙原一臉不情願地回答他。
“我們學到哪一頁了？”
“三十九頁。”
“哦，知道了......”莫非凡不再問趙原，高興地翻著地理課本，因為他知道，趙原已經不再為下課那話生氣了。
他難道還不了解她嗎？
（3）
加文的的午休時間是在中午十二點半開始的，住在學校的人肯定是回宿舍睡，而在家住的人就隻能在教室趴在桌子上睡了。莫非凡從圖書室回到教室已經是一點多了，教室裏的人都在睡覺，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沒有發出多大聲音。
趙原頭枕著胳膊，臉正好朝著莫非凡的那一方。莫非凡看著她的睡相，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這丫頭睡覺一向沒防備，估計現在有人想一刀捅死她，她都不知道。
莫非凡從桌兜拿出校服，輕輕蓋在趙原身上，加文對校服的穿著要求不嚴，這校服莫非凡隻有在每周一升旗時才穿，除此之外，唯一的用途就是在趙原午休時給她披在身上以防她感冒。之後他才開始睡覺，每次醒來時，趙原都在寫作業，而校服已經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在他課桌的一旁，裏麵每次都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兩個字——謝謝。
莫非凡也不說什麼，把紙條拿走，校服又重新放回去，這種默契一直保持到現在，誰也沒有打破.......
莫非凡也是頭枕著胳膊，臉朝著趙原的方向。就這樣，兩個人臉對著臉，隻不過一個醒著，一個沒醒而已。莫非凡頭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趙原的臉，才發現她一點都沒變，還是初三和他剛見麵的樣子。
趙原一直都梳著馬尾，也從來沒有留劉海，光潔的額頭上，每到夏天就會出痘痘，不過她也不在乎，不像其他女生，隻出了一個就呼天喊地的。趙原長相挺普通的，但她的皮膚很白，像白玉一樣。莫非凡也聽別的女生說過，趙原的身材非常棒，可以說是********的那種，隻是她一年四季隻穿運動類的衣服，永遠都是運動服，運動褲，運動鞋，就算是到了炎熱的夏天，她也隻穿運動T恤，從來都沒變過，永遠都把自己包的和粽子似的。莫非凡有時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太奇怪，趙原絕對會和阿拉伯的女性一樣，穿長袍，全身隻露一雙眼睛。他曾問過趙原原因，她是這麼說的。
“我不會搭配衣服，也不會挑衣服，穿運動服把一切都省了。”
莫非凡至今想起這句話都想笑。
但他知道，趙原家很有錢，絕不是因為窮而不買那些漂亮衣服的，她隻是不會挑而已。
思緒不知不覺飄回到了2012年的9月，那時莫非凡升入初三麵臨中考，也是那年初三......他認識了趙原......
（4）
那是2012年，莫非凡轉到了西安交大附中念初三，他是9月4日才去的學校，那是座位已經排好了。莫非凡剛走進教室，班裏學生就被他的那種流氓樣給震住了，所有聲音在那一瞬間全沒了，莫非凡右手拽著書包左手插在口袋，吊兒郎當的走到了一個女生的旁邊，說，“我坐你旁邊吧。”
女生這時才注意到他，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好，進來吧。”
女生把凳子向前拉了拉，給莫非凡讓了條道，讓他進去。其實那會班上有三個空位子，莫非凡之所以選這個是因為這個位置靠牆，這樣，他上課玩手機就不用被老師抓住了。
“我叫莫非凡。”他放下書包，看著女孩說。
“我叫趙原。”女孩回應他，聲音清脆。
這就是莫非凡和趙原第一次見麵的情景，而莫非凡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尤其是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眼中所流露出友善的目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就在剛認識的那天中午，莫非凡才發現班上有些男生和她過不去似的，不停的找她茬兒，但趙原不在乎，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
莫非凡也不覺得怎麼樣，畢竟他和趙原也不怎麼深交，來校時作了一句自我介紹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了。
真正讓莫非凡生氣，並且產生了要保護趙原的這個念頭，是在入學一周後教師節的那一天。
那天有一節是體育課，莫非凡忘了拿手機，急忙回到教室，取手機時，看見趙原的桌兜裏有一個LV的紙袋子，莫非凡覺得特別奇怪，雖然隻和趙原做了幾天的同桌，但他心裏清楚趙原對這些LV什麼的根本就沒什麼興趣，跟別提拿到學校了。
莫非凡知道亂碰別人的東西不道德，但還是忍不住打開了紙袋。而他所看到的是，紙袋裏麵裝的全是......蜈蚣！
蜈蚣有七八條，個個十幾厘米長，連莫非凡都沒見過這麼長的蜈蚣，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被這些蜈蚣嚇著了，急忙撒手扔了紙袋，紙袋掉在地上，蜈蚣爬了出來，在教室地麵上亂爬，莫非凡看著那東西，頭皮發麻......
驚嚇逐漸變為憤怒，莫非凡上去就是一腳，把那些蜈蚣踩了個稀巴爛，然後把地麵清理幹淨，裝得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回操場了。
之後，莫非凡和那些家夥一係列的地下爭鬥開始了。
他們在趙原的水杯裏撒鹽，莫非凡偷偷倒掉，並且在那些家夥的水瓶裏加瀉藥。
他們把趙原的作業本揉皺，莫非凡重新替她裝訂，並且把那些家夥的作業本撕成了紙片，扔在他們的桌上。
他們在趙原的課本上亂塗亂畫，莫非凡努力修補，並且把那些家夥所有的書全扔進了學校的垃圾箱。
......
然而，為趙原做的一切，莫非凡都沒有告訴她，他也沒這個打算。終於有一天，就是因為趙原，莫非凡險些開除。
那陣子是午休，莫非凡剛掃完清潔區，和班上其他人一起回教室時，在走廊被同班的一個男生撞了一下，那個男生卻愣說是莫非凡撞了他，要他道歉，又來了四個男生，不停地推搡他。莫非凡清楚就是這五個家夥在私下不停的欺負趙原，要不是他在暗中幫著，指不定現在怎麼樣了，這次，恐怕也是故意找茬！
莫非凡本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想法，想和他們好好談談，讓他們別再和趙原過不去了。誰知話還沒說出口，莫非凡的臉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這下他徹底火了！
連三分鍾都不到，五個人就被他撂倒了。一個被莫非凡打掉了門牙，一個人的手臂脫臼，另外兩個人的肋骨都被莫非凡打斷了兩三根，最後一更慘，莫非凡一腳飛踢，那個撞他的人就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就直接暈菜了。
打完後，莫非凡拿起掃帚走向教室，而眾人這才回過神，手忙腳亂的打“120”。
“你被人打了嗎？”
趙原的聲音著實嚇了莫非凡一跳，受寵若驚的看著趙原，連聲說沒事。
“給。”趙原把東西給了莫非凡，“雖然起不了多大用處，但總比沒有的好。”
莫非凡接過才發現這是創可貼。
“謝謝。”
“不客氣。”趙原輕聲說道。這是莫非凡和趙原第二次說話，而時間竟相隔兩個月......
莫非凡至今回想起那次和趙原的對話，雖然隻有短短幾句，但他覺得夠值。
打架後連一個小時都不到，那五個學生的家長就找上學校的校長，硬逼他給出一個交代。而莫非凡就站在校長辦公室的外麵，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莫非凡的大名在十幾分鍾內傳遍了整個學校，學校想壓都壓不下來。反正後來，莫非凡的爺爺在教育局找了些關係，莫非凡才被免開除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