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蕭霓
開春了,梅花才過,迎春花便鬧得歡實了。孫預看著滿目的嫩黃,眉微微蹙著,坐在一邊的人也靜默著,一時氣氛有些凝滯。
半晌,孫預才透出一句話來:“此話當真?”
“你想讓我否認?”那人漫不經心地拈了片葉子在手中轉著。
孫預看他一眼,將餘下的話隱去沒說,反而是笑了笑才道:“名震江湖的‘三司館’從來隻有不肯說的消息,可沒有說不確的,又何況是勞少主親自出馬?”
那人“哼”了一聲,“少來!你是堂堂攝政王輔卿,將來權傾天下的攝政王……國政上的那些齷齪事兒,我這處江湖之遠的小草寇才懶得管!”說著站起身,整了整衣衫。“走了,後會有期吧……”語音未落,人已閃上了矮牆。
孫預遙遙一拱手:“王兄多保重。”
那人揮揮手,朗聲笑得瀟灑。“我王隨可不會死得那般容易!哈哈……”
至家丁趕來時,王隨早已沒了影,隻餘那瀟灑的笑聲隱隱。
“三少爺,剛才……”管家孫泉帶著人躬身問著站在亭中的孫預。
孫預歎息地笑了笑,搖搖頭,“不妨事,下去吧。”明明是他請的客人,卻喜神出鬼沒地來訪,來無影,去卻留蹤,存心擾一擾這王府。不過,想來他也是不想與官場有所交集的吧。當年若是知道自己身份,恐怕決計不會與他相識了。
說起來,還真是拜那次少年意氣所賜。兩年前,他十四,不知天高地厚地便與地方上的惡霸幹上架。誰想那惡霸敢這麼橫,也是個有來頭的主。在未表身份的狀況下,孫預頗吃了幾個暗虧,幸有在旁看戲的王隨解圍。一番相識下來,倒成了知交。彼此都是有背景的人,一個是江湖上成名百年的‘三司館’少主,一個是當朝權臣之後。都是權勢地位集於一身的人,交起朋友來倒也知心。此次暗察,由‘三司館’出馬,便是確證無疑的事。想到這裏,孫預容色一斂。
“泉伯,快將老太爺接到府裏來。”孫預急步走出翠微亭。
“是”孫泉一躬身,立時下去了。
半個時辰後,孫泉已攙著老太爺孫冒廬入了府。
“兒子給爹請安。”
“孫兒給爺爺請安。”
孫業環父子雙雙在府門口迎候。
“罷了罷了。”孫冒廬擺擺手,看了二人一眼,“出什麼事了?”
孫預扶住祖父,淡道:“爺爺入了書房再說吧。”
孫冒廬瞧瞧孫預,點了點頭,便由著二人到了書房。孫預接過孫泉奉上的茶,“泉伯,別讓任何人靠近這裏。”
“是。”孫泉退出屋外,帶上了門。
孫冒廬喝了口茶,“業環知道了麼?”
“兒子剛從宮裏回來,還不知道。”
“那預兒,快說吧,怎麼回事?”
孫預從袖袋裏拿出一封密函交給孫冒廬,“這事還得從繼順二十七年貞霓皇女遭劫遇害之事說起。”
孫冒廬將信捏在手中,默不作聲地看著,老目中已透出些淩厲來。
孫業環回想了下,歎道:“繼順二十七年,天德女皇當時還是顯昌公主呢。其女貞霓也才三個月,卻叫人劫去,後被查竟至毒死……這案子還牽涉儲皇笛被廢一事……哎?預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孩兒查到,當年的貞霓皇女並未死。”
孫冒廬此時已將密函看完,慣於決斷的唇緊緊抿著,孫業環看著父親,知道所言不假。
“……你怎麼會查到這些?不是說要看著聞……莫非與那聞家有關?”孫業環被自己的推論驚得變了顏色。聞府裏當得起這話的似乎隻有一人。
孫預頷首,“孩兒於當年的事並不很清楚,但想來總不脫嫁禍與奪儲二事……”
“住口!”孫冒廬一聲沉喝,打斷孫預的話,“我孫氏一門,幾代下來,守節義於君主,不管如何,天德女皇承繼順女皇大統,是為明宗。這是社稷傳承,更是史筆永載。豈有我輩做臣子的亂言的?我等所能做的就是竭力為皇上效力。……預兒啊,你雖年輕,但身負孫氏一門興旺,萬不可如此輕狂!”
孫預認錯,“是,孫兒魯莽,今日記下了。”
“嗯。”孫冒廬點點頭,“切記戒驕戒躁。”囑咐完,孫冒廬不禁也輕歎一聲。四十年前的事了。那是他還是身居攝政王之位的二哥的跟班。二哥參與了此次權利之爭,於內情上,他自然也知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