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定計
媯語坐在案前看著一劄信函,不時還對著昨日剛掛上的皇輿全圖比照一下,越看臉色越沉。“知雲、長光、喜雨。”
漆黑的夜色映襯下,燭光搖曳間,她絕美的臉如虛幻般漂渺。
三個內監一迭聲地跑入大殿。“奴才在。”
“去請孫預、孫須、項平、秦離、聞君祥過來議事。”媯語頓了頓,又想起兩人,“還有王熙和諶匡。快去吧。”
“是。”三人互看一眼,迅速下去辦差。已近子時了。滿天的繁星交相輝映,隱隱間透出些不安來。
召見的大臣匆匆趕來,在宮門前一碰,都微微一怔,彼此心照不宣。更深夜靜越發顯得寂靜中的緊張逼人欲狂。
一時來到安元殿,一抬頭眾人不禁一愣。安元殿殿牆上不知何時已展開一軸巨圖。那是聖祖女皇初定天下時差能匠勘察繪製的<乾定皇輿圖>,在場除了孫預,別說博學廣識如王熙、秦離,就是武將出身的聞君祥也從沒見識過。不止臣下,甚至有幾代女皇都不曾聽聞。
何以小小年紀的她已一切都了如隻掌?孫預心頭不無驚訝,看著女皇單薄的身子舉著燈盞立於巨幅圖軸前,他心中竟然湧起一陣憐惜與不舍。
眾人都是呆呆地,聞君祥怔愣,秦離驚歎,孫須直瞪著地圖猛瞧不已,而項平和王熙卻看到,這個小小年紀美豔非凡的女皇正透過地圖審視著天下,冷靜而專注。幾個人都忘了行禮。直到媯語轉過頭來,見到他們都站著,怔了怔,才道:“都來了?過來看看吧。”
幾人這才回過神,忙要行禮,卻被媯語止住,她頗有些不耐地說,“行了,都過來吧。”
媯語將燈盞交予蓮兒,眼神掃過眾人,隱隱中精光閃動,瞧得人有些心驚。“諶匡,南邊情況怎樣了?該有諜報來了吧。”
軍機大臣立時回稟,“是。臣剛接到平州來的奏報,還未來得及拆看,隻能順道帶來,請皇上審閱。”
這其實是場麵上的話。諜報一向是由幾位軍機大臣商議了呈給攝政王,擬出議案。最後交予女皇隻是過個形式,審閱是談不上的,充其量也不過蓋個印而已。但女皇若要駁回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其過程甚是繁瑣,得先交由台諫院,再由大理寺共商,屆時女皇的意思也未必作得了準。其實自太祖、太宗、聖祖三聖以後,女皇中已少有政治上的天份。聖祖有三女,卻是性和溫順,於人君上終究是少了一種賞罰分明的決斷,聖祖也明白,為碧落國計,便定下攝政王孫家世襲罔替,既防止後輩任性誤國,也設了許多限製來牽製攝政王的權利。因此臣下對女皇都是恭謹有餘,信任度卻遠不及攝政王。
媯語自然心知肚明,便吩咐:“就在這兒看吧,一有不明,幾位良輔都在此。知雲,備書案筆墨。”
“臣遵旨。”諶匡領旨,知雲早已備好書案筆墨。他取出諜報,心中覺出些味來。這便是不讓攝政王把持朝政的兆頭了。不過話說回來,如今形勢所逼,攝政王雖才幹卓具,但畢竟年輕,這等陣仗也不曾經曆,若能盡心協商,倒也不失一樁好事。
那邊媯語已著眾人立於皇輿全圖之前,正入眼的便是南一角:西南滇雲府,正南長泉府,東南平州、烏州。
“秦離,你此去烏州責任重大,為保譙化、止郡,一切都可先做了主。”媯語看著圖軸,眉宇間沉靜嚴肅,令人不敢違逆。
秦離不由自主地應聲道:“臣領旨。”語出才覺有些異樣,朝孫預看了眼,見他輕輕點頭,便放了大半的心。
“還有,調烏州米糧屯於衍雲鎮。平州一複,便即賑災。這事你仔細了。如有不足,立時上報戶部。”這是大事,但也是後事。經由此語,連項平都是一呆,對於媯語所慮之深遠無不歎服。
“臣……臣領旨。”
媯語看他一眼,轉向孫須時已噙笑意,“員外郎一向沉於兵法,對此次南王來犯有何見解?”
孫須一向豪爽有餘,見問,立時滿臉興奮地上前,盯著地圖道:“容臣依圖細稟。”
媯語側身讓開,孫須也不客氣,三步便至地圖前,一手拿過蓮兒手中的燈盞,以指遙點長泉府。
“臣以為此次南王以水軍為主,且不論其他三王是否響應,單就南王而言,攻我朝廷的最佳路線為沿憑江至赤水灣出海,於汀台兵分兩路。一路由此登陸,直取晴川,再往北奪福郡,配合水師北上,奪取渡口。另一路由海路直達福郡,這樣占了平州,進可攻退可守,是穩紮穩打之計。”孫須聲音宏亮,一番見解也是大放異彩,連聞君祥這種資深老將也不禁微微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