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中,傍晚到來了。王教授外麵遊走一圈回來,精神格外抖擻,說:“確定了,就你家老房子。當然,到底藏了些什麼玩意,隻有找到才知道了。估計也差不多,差不多。”
我倆笑著問,這差不多,到底是差了好多?關鍵是,你確定了,確定在哪裏?
王教授避左右而言他:“這樣吧年輕人,閑著無事,我就給你們講個真實的故事。”
一聽又要講故事,我倆連忙擺手,說打住打住,你講還不如不講,這都天黑了,怪嚇人的。
“這不是鬼故事,而是就發生在這裏的真實故事。”
既然不是鬼故事,我們就願意聽了。
王教授也坐在油布上,輕咳兩聲,然後從懷裏摸根長長的雪茄煙點上,這才慢聲慢氣地講開了。
“這是1950年發生的事。你們知道的,3月26日的深夜,也就是歐傑的祖父歐術人被俘的那晚上,人民解放軍由四川、雲南兩省以南北夾擊的態勢向西昌迅速逼近。胡宗南及才榮任不久的西康省主席賀國光為免成甕中之鱉,不得不拋下上萬軍匪,在警衛營用棉被、衣物以及禾杆做成的火把照亮下登機逃跑。當時事態危急夜色昏暗,場麵一片混亂,隱約已能聽見從禮州方向傳來的槍炮聲。兩個大土匪隨帶十大鐵箱行李因滯後一步,又過於沉重,還來不及搬上貨倉,飛機就起飛了。三個小時後,解放軍不費一槍一彈占領小廟機場。場麵一片冷清,除了屍體,除了軍匪扔在路邊還冒著火星的火把外,甚至尋不到一把斷槍,十個緊鎖的大鐵箱也不翼而飛——”
我打斷他的話,說日記上全寫著,你這不是在講故事,而是純粹在背書。
“聽我講,聽我講。”王教授直搖雪茄煙,“後來的事你倆準保沒聽說過。”
他又繼續講下去。
“時光一晃,就二十年過去了,這就到了1972年。3月間吧,那時你們還沒出生,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些事。當時西昌最大的造反派叫“地總”,地總有個實權人物,叫張國鬆,當時挺火的。但是,這個一度紅得發紫的人物一夜之間卻栽下雲頭,查出原是***胡宗南的警衛營長,也就是你祖上的頂頭上司,給關押在安寧河邊的一間平房裏。這平房是新修的,甚至找不到一扇窗戶,裏裏外外密不透風,等同於監獄;隻有一扇厚重的鐵門,給四個荷槍實彈的兵士把守著,四周又有兩丈來高的圍牆,圍牆上還有電網,真是警備森嚴得很。本來嘛,這樣關押一個反動要犯,就當時的政治氛圍來說,也不以為奇。但奇怪的是,每當天黑,就有輛軍用吉普車開進去,於是夜深寧靜的時候,便從那深深大院內,隱隱傳出“嚓嚓嚓”之聲。幾個兵士四下遊走,對聲音充耳不聞。這到底是什麼聲音?是提審問訊?還是人的腳步聲?都不像。”
“什麼聲音?”張富貴不耐煩了,“你就明說,別繞彎子了。”
“什麼聲音?當然是挖地道的聲音。”王教授嘴上噴著煙霧,“你們也該知道了,找那十個大鐵箱子啊。”
“找到沒有?”我倆同時問。
“說找到也算,說沒找到也算。”王教授說得模棱兩可的,“奇怪吧,後麵還有事。這後來呢,有當地人在河邊淘沙,沒想運氣不好,一個失足,竟跌入條深深的地道裏。這條地道由花崗石板砌成,因安寧河日夜衝刷,一段上壁竟給洗薄,以至於承受不了人的重量嘛。當然,這幾個當地人再也沒有回成家,神秘地消失不見了,這就是1972年小廟村張氏五兄弟失蹤案。”
“估計是被滅口了。”我們說。
“滅不滅口,這事就說不清楚嘍。但就當時的局勢,人死和失蹤,很平常,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就算有人懷疑與這平房有關,可天下大亂,誰又有這門子心思管這閑事。但是,院內夜深寧靜時傳出的奇怪聲音卻有了定論。這種聲音一直持續了整整兩個月時間才停止下來。這天深夜下很大的雨,有人站在天王山頂上,正好看見那深深高牆內,並排放著十個黑黝黝的長方形大鐵箱子,旁邊有兩輛軍用大卡車。一個箱子已經打開,在閃電的照耀下,光華四射,耀眼得很——”
“找到了?”我倆緊張起來,“給搬走了?”
“別急別急,聽我講,繼續講。嗬嗬,天意,天意,天公不作美嘛。忽然雷聲大作,驟雨傾盆,房屋震蕩,地裂天崩。”王教授起身扔了煙,手舞足蹈起來,“‘坤維夜半走奔雷,山嶽震蕩海波頹。床榻如舞人如簸,萬家棟屋枯葉摧。’太嚇人了,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