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時節已是初冬,海子邊落葉凋零,顯得特別的蕭瑟荒涼。魚蝦都遊進了深水,翱翔的水鳥隱匿了影跡,似乎都遷往南方過冬去了。我倆隻得封了船,在家裏修補一下漁網,或者就去附近山上砍些鬆木柴,背去集市上賣。
入冬沒多久,邛海上便怪事連連。到了晚上總有當地彝人在對岸山頭喊魂,聲音像海子的浪花,一起一伏地漫過來。然後,似乎有怪異的大鳥拍打翅膀貼著水麵飛躥,有黑色影子在粼粼波光中乍隱還現,真是嚇人得很。
這天晚上半夜的時候,忽然有人敲門。我以為是張富貴,便罵罵咧咧起床,摸黑走出臥室去。剛走到堂屋,聲音更響,已是猛力打門,“咚咚咚”,伴隨著激烈的拍打磚牆,仿佛整棟房子,都圍滿人似的。
可怕的聲音也將蘇曼驚醒了,嚇得縮在被窩裏,全身瑟瑟直抖。
我沒吱聲,悄悄退回去,從被席下摸出那把手槍,壓上五發子彈,並頂上膛。蘇曼一把拖住我,哭著喊:“別出去,別出去——”我說是禍躲不脫,躲脫也是禍,保不定是那個賊日的尋上門來了。從抽屜裏拖把菜刀遞給她,隻要賊日的敢進屋,就給我照死的砍,砍死不填命,大不了咱又搬家就是了。
我伏著身子,悄無聲息地挪到大門後麵,就從門縫裏向外瞧。外麵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清,隻是幾個黑影在門外飄來蕩去,仿佛遊走的鬼魂一樣。我暗道一聲“完了”,這次不是一個,而是幾個,看那勢頭,是要破門而入了。
“蘇曼——,蘇曼——”一個聲音幽幽地,分不清男女,風一般飄浮不定,從門縫透進來。
我再一望,正好對上一雙黑洞洞的眼晴,立時汗毛倒豎,一跤跌坐在地上。
“蘇曼,走了,走了——”聲音連續不斷,從門上漫向牆壁,隨著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又躥上了房頂。
“什麼人?”我再也忍不住了,厲聲向外吼:“快滾,滾,這裏沒有蘇曼!”
“蘇曼,走了,走了——”倏地,聲音向下滾落,又從門縫透進來。
我抬起手,照著門縫黑洞洞的眼晴便是一槍。
槍聲響過,拍門打牆聲戛然而止。忽聽腳步亂躥,似乎又跑向了屋後麵。
我又向屋後麵連開兩槍,也不知打著沒有。但這次,腳步聲也沒有了,隻有惡風掃過屋頂,發出連片的“嗚嗚”之聲。既然已經開槍了,也就無所顧忌了,我咬著牙,又向著房頂上開了兩槍。
五發子彈全部打完,我隻得摸索著爬進臥室,又給槍壓上子彈。這次,蘇曼死活不要我出去了,雙手緊緊地抱著我。兩個人瑟縮在床上,既不敢點燈,更不敢出去查看,就那樣坐著苦等天明。
至後,再沒聽到拍門打牆聲。我暗暗猜想,要不是給打死,要不是就給駭退了。但這樣一來,禍就惹大了,招了人命,這邛海的家是一定得搬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我簡單收拾行李,懷揣銀行卡和“大哥大”,腰上藏了槍和子彈,拉著蘇曼從後門鑽了出去,至於死沒死人也不敢去看了。蘇曼罩著頭帕背一個大包,全是衣服,兩人慌裏慌張地從小路爬上山梁,不敢去縣城,繞道去鄰邊的小鎮。大涼山麵積大,一路荒無人煙,盡是原始叢林。好不容易在山間發現條小路,這樣才看清方向,然後沿著小路穿過大山下到山腳。找到小鎮已是傍晚,鎮上人影稀落也沒誰注意我們,就近尋家叫“驛風”的客棧歇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