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似乎暖進了心裏,我淺淺一笑,笑得和堂初非常接近了。
擰開蓋,喝了一口,嗯,是君兒的手藝,清甜香醇但不膩。
她應該問問我到底怎麼一回事?至少也應該對我不由分說拉著應小姐跑走有些質疑才對。可是她隻是這樣和我同坐長椅,頭靠著我的肩。
夜更深了,昏黃的燈光下,相偎相依的一雙人,真是恬馨。
“冷了,初初我們回家吧。”君兒準備挽著我起身。
初初?我心頭的甜蜜凝固汽化,惆悵不經意地漫上來,連眼睛裏都有些許的責怪。隨即,我遏製了這種念頭,竄起說道:“不,不……”
君兒詫異:“啊?你怎麼了?不回家?”
“呃……”我急智一動:“我……我沒有非禮應小姐的。她老向我介紹那個什麼產品,我說你和唐思奇騙錢,開這個財富公司集資。她……罵我,我火了,就打她了。”
一指頭狠戳我的太陽穴,君兒責備道:“你呀,是不是男人啊?打女人到哪裏都說不過去啊!那女人不講道理,你別和她說話呀!而且你豬腦子啊?他們公司圈錢集資,大家都不是瞎子看的出來,心知肚明就可以了,非得說出來找抽。這下,被人誣陷了吧!還好,沒有什麼直接的證據。你說你快三十的人了,還一點道理都不懂……”
如此拙劣的謊言,她信了。我一握她的手,問:“你,一點也沒懷疑過我?”
君兒嘟嘴道:“當然啦,你和我打小就認識,我會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就算借你十個熊膽,你也不敢!”猝不及防,我的耳朵被擰住:“你長長記性,別做這種缺心眼的事了!”
我邊吸涼氣,邊求饒:“不了不了,不敢了,哎喲,大人放手啊……”
從我出院到現在,今天是第一次君兒在家過夜。不巧,戴灰狼在我出院的第二天,踩高擦玻璃摔成了骨折,他兒子在國外,這兩天都是師母和君兒輪流照料的。雖然堂初和君兒畢業了好久,但他們住的離戴灰狼近,經常是君兒做了菜給他們送一份,戴灰狼兒子寄了什麼東西給小夫妻一些。
君兒一挨枕頭就進入夢鄉。黑暗中,我身體一側能感受君兒的體溫和輕微的呼吸。我別過頭看她,皎潔的月光照著她熟睡的臉,幹淨又美麗,嘴唇如飽滿的花苞,蘊含著奇妙的芬芳。
衝動變成洪水,心房決堤,我緩緩垂下頭,想嗅一嗅那芬芳。
她如果知道我不是堂初,願意麼?我的唇在隻差毫厘時停住。
我縮回腦袋,回憶起了多年前的夕會,堂初的囁嚅。他執意表白,大庭廣眾下君兒不能不願意,但這是脅迫。愛人不會脅迫。
她肯定願意,她又不是沒親過我。天資愚鈍的堂初和她考上了同一個大學,她舉起我轉了好幾圈,狠狠地嘴對嘴親了我好幾下。我找回了她丟失的錢包,她也親了我……
可,那時候我是初九。
她願意親堂初身體裏的初九,還是初九變成的堂初?如果我變成其他人,她願意親我這樣的人……
啊!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
掀被而出,我來到陽台。明月如舊,人事更替。百年前的靈山,我也仰望過這輪明月,那時我心如止水。佛和我說,經曆了人世方可成為神。我未曾想人世如此繁複。
次日,我拜訪了竺櫻口中的大師。
不可思議,這大師的道堂門庭若市,愚蠢無能卻妄想不勞而獲的人真多。想到擁有至高靈性的人類的劣根性,我嘲諷一笑。
絡繹不絕的訪客麵帶極度的虔誠,弓背屈膝,聆聽每一個靛青道袍卻毫無仙風道骨的牛鼻子們的教誨。煙香繚繞,這道堂隔絕了塵世外一切喧囂和煩惱,信徒們有了逃避後暫時的平靜,和羞與人說的幻想。
我看了一會,目光落到了一個顴骨無肉,唇薄似刃的老太太那裏,她誠懇又帶一絲惶恐,凝視著一位中年道士。
“你家的事有辦法了,昨晚師傅耗了十年的功力為你們寫了神符,記住,要放在衣服裏麵,家裏也要貼。這些是善事,師傅不會收你們的錢。但為了你家行善積德,你們需要交幾個香火錢孝敬元始天尊,也是一件福造。”
老太太心悅誠服地掏出了幾萬塊。
內堂烏壓壓地跪著好幾十號人,數名道士舞動拂塵,似乎在驅魔。
此時上演了一場氣功波。一個大漢大喝一聲,褪去上衣,赤膊端起一個臉盆,環場一周,讓大家確認其中無物,然後把盆倒扣在桌。
他平舉雙臂,打了一通太極,又大喊一聲:“有了!”
微抬臉盆,抽出一條花蛇!
眾信徒鼓掌喝彩,磕頭不止。
蠢啊!神仙都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