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孤天隻道他這就要戳穿自己的身份,心下驚慌,要待逃跑,偏偏雙腿不聽使喚。卓南雁眼見這往日笑容滿麵的二伯氣息奄奄,不由心如刀割,忍痛道:“是,是,我自會照顧餘孤天小弟!”季巒的口唇一陣哆嗦,卻再沒有掙出一個字來,整個人便已僵硬了。
卓南雁心痛萬分,厲潑瘋已一步跨上,扯住他和餘孤天,便向外衝去。三人才探身出屋,隻聽喊殺震天,風雷堡和龍驤樓的人馬在院中已剿殺成了一團。
魯金剛和李長塔正合鬥一個矮矮胖胖的灰衣漢子。那人手中兵刃是根軟軟的長鞭,揮動之間,鞭上竟生出一股剛猛之極的力道,將魯金剛的撲刀、李長塔的大槊震得東倒西歪。
厲潑瘋隻看了兩眼,便知他二人不是這矮胖子的敵手,但眼下萬分緊迫的事還是護著卓南雁和餘孤天逃出去,當下肩上背了卓南雁,一手攬住餘孤天,疾步衝出。
忽見那矮胖子軟鞭疾旋,竟將李長塔和魯金剛猛攻過來的兩件長兵刃卷在一起,撲刀和青銅槊相互激蕩,震得兩人都是虎口發麻,兩件兵刃嗆啷啷地竟全都摔到地上。李長塔一愣之間,心口已中了那矮胖子一記鐵掌,鮮血狂噴,栽倒在地。
厲潑瘋濃眉一抖,忽然一腳踢在地上的撲刀上,撲刀靈蛇般竄出,直向那胖子射去。那矮胖子猝不及防,悶哼聲中,嗤地一下,已給撲刀插入腹內。魯金剛已然撲到,拚著斜肩挨了他一掌,卻一肘猛打在刀杆上,樸刀竟被他打得自那人腹內洞射而出。
那人怪叫聲中,身子軟軟倒下,死前的雙目在火光下鼓鼓的突著,似是不信世上有如此舍生忘死之人。
厲潑瘋這一踢刀殺敵,卻也露了行跡,立時就有三四道身影疾向他撲了過來。宋鐵槍這時也揮槍殺到,攔在他身前,嘶聲喊道:“你快退,莫忘了堡主重托!”厲潑瘋心頭一凜,左掌抓起正在地上疾奔的餘孤天,飛身一躍,遠遠地便縱上了牆頭。
院裏同時響起了四五聲叱喝“好俊功夫”、“風雷堡還有這等身手的人”、“休讓這廝走了!”厲潑瘋聽這幾聲冷叱或沉雄或冷峻,夾在紛亂的廝殺聲中居然字字不亂,便知這幾人均是高手,不由心膽一寒。
正要向院外竄去,忽然咦了一聲,隻見院外東側卻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得東邊天空一片火紅。閃耀的火光下卻見那大旗杆上緩緩揚起了一麵月白大旗,旗上那猩紅的“嶽”字在烈火光焰下迎風怒展,煞是醒目。
這就是當年百戰百勝的嶽家軍行軍布陣時挑過的大旗,十年前讓金人聞風喪膽的嶽家軍大旗。在這個淒冷慘酷的冬夜裏,在這烈焰燭天的火光下,那卷舞的旗麵殘舊了許多,但招展起來的依稀還是十年前的雄風。
幾個要待撲來的龍驤樓高手見了那旗子,神色不由一餒,心內霎時都閃過了一句幾乎忘卻的話語“撼山易,撼嶽家軍難!”
激戰之中的風雷堡群豪陡然間見了那大旗,卻均是心神大振。這些熱血漢子十年來貓在這山溝裏,苦哈哈地種田打獵,也不肯出堡臣服金國。他們穿的用的多是十年前的破舊衣衫,洗得掉了色,爛了線,仍不肯換卻這些南朝衣冠,也不願退歸江南,為的便是他們曾隨著心中那位永遠的大帥在這片熱土上灑過血揮過汗,垂過淚水也留下過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