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棋戰雄桀 劍斬仇魔(3)(1 / 2)

蕭裕清清嗓子,手拈修髯,似笑非笑地道:“芮王爺素來號稱神機妙算,可知老夫今日請王爺大駕光臨寒舍,所為何事?”完顏亨無比愜意地望著柳腰款擺的舞姬,哈哈笑道:“論到神機妙算,天下誰能算得過相爺去!蕭相爺算的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運籌帷幄,日月變色,更為我輩所不及了!”二人都是語帶玄機,話才說完,四目交視,忽然一起放聲大笑。

“實不相瞞,今日請王爺過府,卻是真有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蕭裕笑吟吟地望著完顏亨,沉了沉,才道,“聞得王爺千金秀美溫婉,犬子長青,也算薄有才情,老夫今日請來王爺,便是鬥膽要給犬子提親。”卓南雁聽他說得完顏婷“溫婉”,心下好笑:“這位郡主若是性情溫婉,天下還哪裏有潑辣女子。素來提親,都要請來媒人上女家府上送貼求婚,蕭裕今日不是提親,而是逼親!”

“蕭某與王爺都是不為世俗禮法羈絆的豪士,什麼換帖卜吉的俗禮一概全免。隻要王爺點頭,老夫即日便過府親送聘禮!”蕭裕滿麵堆笑,似乎他說的是天底下最平常不過的事情,緩緩道,“以蕭家在朝中的聲勢,再加上王爺威震四海的龍驤樓,這天下還有什麼能擋得住你我的。真要作出驚天動地、日月變色之事,也是易如反掌,到了那時,令愛便是母儀天下之尊了!”他的話說得再清楚不過,隻要完顏亨與之聯手,助他篡位,到了自己百年之後,蕭長青自然繼登大寶,那時完顏婷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了。

卓南雁萬料不到蕭裕竟將話說得如此直截了當,古往今來,如此提親的,怕也隻有這位蕭相爺一人了。卻見完顏亨臉上笑意不減,緩緩道:“難得相爺如此坦誠相待……”蕭裕聽他將聲音拖得好長,登時雙目閃光,灼灼盯著完顏亨。卻聽完顏亨冷冷道,“隻是,本王若是不答允呢?”這時那豔舞輕歌正自稍歇,滿廳幽靜的當口,陡聞完顏亨這陰沉森冷的一問,眾人心頭均是一凜。

“王爺難道忘了,”蕭裕卻不急,嗬嗬低笑道,“完顏亮自篡位之後,便大肆殘殺宗室,數百太祖太宗的子孫慘遭屠戮。王爺為太祖嫡孫,難道不求自保麼?”蕭裕這話更是力重千鈞,因完顏亮是謀弑其堂兄熙宗之後才得篡位的,當上皇帝後總覺心底發虛,為鞏固帝位,大肆殺戮金太祖太宗兩脈宗室成員二百餘人。屠刀之下,太宗完顏吳起買一脈早早斷絕,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子孫也存者寥寥。完顏亨之父完顏宗弼乃是太祖第四子,更兼完顏亨雄武多謀,隻怕也在完顏亮忌恨之列。

完顏亨那永遠波瀾不驚的臉終於微微一顫,卻隨即凝定下來,沉沉道:“正因完顏亨為太祖嫡孫,此心忠耿,不容有二!”卓南雁聽他聲音沉冷而蕭索,心中不知怎地竟也生出一股孤寂落寞之感。

便在此時,滿廳燭火陡然一暗,卻是完顏亨大袖一拂,一麵黑沉沉的小旗飄然飛出,奪的一聲,穩穩插在明柱之上。這麵小旗不過巴掌大小,被完顏亨隨手揮送之間,竟擾得滿廳燈燭忽暗忽明,便顯出十二分的聲勢。蕭長青雙目一縮,顫聲道:“龍虎旗!”蕭裕倒沉聲笑道:“龍虎旗現,雞犬不見!難道王爺要殺得我這宰相府雞犬不留麼?”

“本王自不會為難相爺!”完顏亨卻緩緩搖頭,眼神倏地淩厲如刀,“隻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相爺這便跟我進宮麵聖去吧!”話音一落,大袖無風輕舞,那頎長的身材也似在一瞬間鼓蕩起來,一股雄渾奪人的氣勢勃然而發,滿廳的燈燭光焰霎時齊齊抖顫。

蕭裕跟他眼神交接,登覺心神大震,卻終究強力擠出一絲笑來:“完顏兄,此時酒仍未冷,急什麼!當年謝安獨對符堅百萬之眾而不廢一局,難道滄海龍騰便沒有半點古人之風麼?”他說的謝安不廢一局的事乃是晉朝典故,那時符堅率百萬之眾來攻,謝安胸有成竹,臨危不懼,於兩軍作戰之時,仍舊與人圍棋。忽然捷報傳來,謝安看後漫不經心地收起,接著凝神下棋。一局終了,有人問起,謝安才淡淡地說:“前方小孩子們剛打了勝仗!”

完顏亨素以王謝風liu自命,聽了這話,果然哈哈一笑:“好,酒盡之際,便是我出手擒你之時。”蕭裕嗬嗬笑道:“那這個酒隻怕要喝到天荒地老,永無盡時啦!”驀地雙掌輕擊,叫道,“適才的歌舞沒甚味道,請王爺聽聽我大遼故曲!”

隨著他的掌聲輕擊,兩排窄袖短衣打扮的美姬翩然而來,每人手中都擎著兩端彎曲的三孔胡笳。霎時笳聲四起,激越蒼勁的曲調之中更帶著一股悲涼如訴的嗚咽之聲,卓南雁聽了,心下忽地生起一股愴然之感。卻聽一個契丹服飾的歌姬放聲歌道:“勿嗟塞上兮暗紅塵,勿傷多難兮畏夷人;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選取賢臣。直須臥薪嚐膽兮,激壯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雲。”聲音清越激昂,與適才的淺酌低唱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