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明月初上,卓南雁正在劍閣外揮劍苦練,忽聽身側有人笑道:“身居北鬥星杓下,劍掛南宮月角頭。南老弟月下練劍,好興致好風采呀!”卻是耶律瀚海搖著羽扇,腳踏月光緩步而來。這時已是十月寒天時節,他卻還好整以暇地手揮羽扇,更顯得有幾分飄然出塵。
龍吟四老之中,隻耶律瀚海自願不練這《靈棋劍經》,卓南雁雖知此人心機頗深,但覺他外表謙雅,倒還可愛一些,當下收劍笑道:“原來是耶律先生,晚輩班門弄斧,倒讓先生見笑啦。”耶律瀚海將大扇一擺,指著天上月亮道:“如此明月如此夜,南老弟可有興致踏月一遊。”卓南雁將長劍往地上信手一拋,哈哈笑道:“閑來無事,正好隨先生賞月。”心下卻卻暗自戒備,“這廝當日讓鍾離軒三人跟我同參劍經,自己卻知難而退,實在是個厲害人物。今晚來找我,隻怕沒安著什麼好心。”
“這個‘閑’字說得妙,”耶律瀚海跟他並肩踏著地上枯瘦的樹影,緩步而行,口中笑道,“當年東坡先生文中曾說,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耳!貧道在龍吟壇內,終日裏除了跟樓主謀劃天下大事,便是苦練丹功,閑時是越來越少啦!”這耶律瀚海見識廣博,出口成章,平平常常的一句話給他引經據典地說出來,便讓人耳目一新。卓南雁跟他隨口言笑,倒也覺得興致盎然,
果然耶律瀚海東拉西扯地說了幾句之後,忽把話鋒一轉,道:“老弟用功如此之勤,這套劍法隻怕已被老弟參悟了十之七八了吧!”卓南雁臉上仍是一團淡淡笑意,道:“耶律先生過譽啦。這劍法高深莫測,更參雜了不少易學,委實奇妙難解。耶律先生精通丹學易理,若是習練此劍,說不定能獨領風騷。”
“慚愧,貧道通曉的隻是黃白燒煉的丹理口訣,若把這些東西當作易學,隻怕會笑煞古人了。”耶律瀚海笑著一擺羽扇,指點著明月下參差的樹影,“當年造這園子的人,才是易學名家呐!這龍吟壇所處之地原是故遼南京一位王爺的舊宅,後來樓主修葺龍吟壇時,請來這位異人,他略逞手段,稍加禁製,僅用了三月功夫,便造成了這園中藏陣、陣中有園的龍吟壇。”卓南雁於深夜之中,幾次破陣不得,早對這布陣之人佩服無比,這時忍不住問:“這人當真了得,不知是誰?”
“便是有‘易絕’之稱的邵穎達。他是大隱隱於市,就在這中都閑居。除了他,還有誰能在三月之內,建成這‘龍盤虎踞’的龍吟壇。”耶律瀚海的笑聲中帶著說不出的崇敬之意。卓南雁聽得“易絕邵穎達”之名,心中也是一震,道:“早聽說易絕邵穎達為精通易學的高人,何不請他來參悟這門靈棋劍經?”
“邵穎達脾氣怪異,誰能請得動他!若非當年欠了樓主一個人情,他是決不會勞神費力地來此建壇的。況且,他隻精易學,不會武功,這精妙劍經,他未必參悟得透。”說到這裏,耶律瀚海目光熠然一閃,“眼下破解劍經的重任,便全落在老弟身上了。隻盼著老弟早日參悟此經,我等也得早日能修煉天衣真氣!”
卓南雁心中一動,卻若無其事地道:“我也盼著早日一睹《衝凝仙經》的真麵目,隻是這劍經如此精深,要盡數領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耶律瀚海驀地凝住步子,沉聲笑道:“老弟當真想看看那《衝凝仙經》?”卓南雁也轉過頭,望著他笑道:“我吃飯也想,睡覺也想,沒一刻不想!”
“老弟既如此癡迷,我倒可以帶老弟先去見識一番。”耶律瀚海臉上皺紋慢慢展開,笑道,“當年樓主命我看護仙經,這《衝凝仙經》眼下便在貧道的丹房之內!”卓南雁砰然心動,卻盯著那兩道幽潭般閃爍的眼神,笑道:“若是當真如此,先生豈不早就修煉了,何須巴巴地等我破解那劍經上的武功?”
耶律瀚海笑道:“老弟有所不知,當年我們四人在樓主跟前立過重誓,不得樓主準許,今生今世決不翻看仙經一眼!但老弟便不同啦,你眼下也是龍吟壇內的一位長老,又沒立過重誓,潛心精研《靈棋劍經》之餘,偶爾翻看幾頁仙經,這叫‘以經解經’,便是給樓主知道,又有什麼了不得的?”耶律瀚海見他不語,又微笑道:“貧道此舉,其實也是頗有些私心。隻盼著老弟看後,能籍此仙經上記載的仙家無上武學,盡早參悟靈棋劍經,我等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修煉天衣真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