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苦笑道：你若想我下次再來照顧你的生意，最好再也莫要叫我這名字，我一聽這四個字，連酒都喝不下去了。
酒杯還在他手上，他滿滿倒了一杯，隻覺一陣酒香撲鼻而來，他臉色立刻又開朗了，展顏道：好酒。他將這杯酒喝了下去，又彎下腰咳嗽起來。
老人歎息著，端了張椅子過來扶著葉凡坐下，道：咳嗽最傷身子，要小心些，要小心些……他蒼老的麵上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接著道：但這酒專治咳嗽，客官你喝了，以後包管不會再咳嗽了。
葉凡笑道：酒若能治咳嗽，就真的十全十美了，你也喝一杯吧。老人道：我不喝。
葉凡道：為什麼？賣餃子的人寧可吃饅頭也不願吃餃子，賣酒的人難道也寧可喝水，卻不喝酒麼？
老人道：我平常也喝兩杯的，可是……這壺酒卻不能喝。他呆滯的目光竟也變得銳利狡黠起來。
葉凡卻似未曾留意，還是微笑著問道：為什麼？
老人盯著他手裏的刀，緩緩道：因為喝下我這杯酒後，隻要稍為一用真力，酒裏的毒立刻就要發作，七孔流血而死！葉凡張嘴結舌，似已呆了。
楊博文又驚又喜，道：想不到你居然會來幫我的忙，日後我必定重重酬謝。
老人冷冷道：你不必謝我。
楊博文麵色微變，陪笑道：前輩真人不露像，莫非也想要……他嘴裏說著話，掌中的鏈子槍又已飛舞而出。
老人怒叱一聲，佝僂的身子，竟似忽然暴長了一尺，左手一反，已抄著了槍頭，厲聲道：就憑你也敢跟我老人家動手？！
這膽小怕事的糟老頭子，在瞬間就彷佛變了個人似的，連一張臉都變得紅中透紫，隱隱有光。
楊博文看到他這種奇異的麵色，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失聲驚呼道：前輩饒命，小人不知道前輩就是……
他請求饒已遲了，呼聲中，老人的右拳已擊出，隻聽“砰”的一聲，楊博文的身子竟被打得飛了出來，纏在手上的鏈子也斷成兩截，鮮血一路濺了出來，他身上撞在牆上，恰好落在灶上的大鐵鍋裏。
這一拳的力道實在驚人。
葉凡歎了囗氣，搖著頭道：我早就說過，你有了這件金絲甲，反而會死得快些。
老人將半截鏈子槍甩在地上，出神的望著楊博文的屍身，臉上的皺紋又一根根現了出來，喃喃道：我已有二十年沒有殺人了，是嗎？老人輕身望著他，道：但我並沒有忘記如何殺人，是嗎？
葉凡道：你為了這種事殺人值得嗎？
老人道：二十年前，我不為什麼也會殺人的。
葉凡道：但現在已過了二十年，你能躲過這二十年，並不容易。若為了這種事將自己身份暴露，豈非劃不來。老人動容道：你已知道我是誰了？
葉凡笑了笑，道：你莫忘記，“鐵麵神掌”孫不破在二十年前是多麼出風頭的人物，居然敢和大修士汪國真的道侶私奔，這種勇氣我實在佩服。
老人怒道：此時此刻，你還敢出言不遜？
葉凡道：你莫以為我這是在諷刺你，一個男人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冒生命之險，負天下之謗，甚至不惜犧牲一切，這種男人至少已不愧是個男人，我本來的確對你很佩服的，可是現在……
他搖了搖頭，長歎道：現在我卻失望得很，因為我想不到鐵麵神掌居然也是個鬼鬼崇崇的小人，隻敢在暗中下毒，卻不敢以真本事和人一決勝負，盡管晚輩不是你的對手。但沒想到前輩想要殺我，也會用這般的下三濫手段。
孫不破怒目望著他，還未說話，突聽一人笑道：這你倒莫要冤枉了他，下毒也要有學問的，就憑他，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這是個女子的聲音，而且很動聽。
葉凡微笑道：不錯，我早該想到這是天香夫人的手段了，葉凡能死在二十年前名滿修真界的美人手上倒也不虛此生。
那聲音吃吃笑道：好會說話的一張嘴，我若在二十年前遇到了你，隻怕就不會跟他私奔了。笑聲中，她的人已扭動著腰肢走了出來。
過了二十年之後，她還並不顯得一絲老態，眼睛還是很有風情，牙齒也還很白，可是她的腰──她實在已沒有腰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個並不太大的水缸，裝的水最多也隻不過能灌兩畝田而已。
葉凡的表情看來就像是剛吞下一整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