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從哪一步開始呢……?
——好痛……
——是從哪一步出錯的……?
在理智崩塌的瞬間,白芷的身子也如落花般飄搖委地。雪白狐裘無力地滑至肩胛,隻剩常衣裹著的肩膀暴露在寒冬的空氣裏,陣陣涼意卻已無心感知。那股混亂的氣在體內破壞衝撞,下腹漸漸墜痛,甚至喉間泛起血腥味。
一聲歎息從頂上飄下。
白芷茫然間感受到那雙攙扶的手臂,下意識地想避開可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寬厚的青紫羽衣籠罩著自己,一股強勁有力的氣通過他手掌的接觸源源不斷地湧進來,裹挾著、引導著,讓那丹田的亂流漸漸融入到周天運行之中——
“貧道還是高估了——學會的再多,以十七歲的心性終究難以承受這些。”
耳畔的聲音低沉、溫柔,藏著幾分憐憫。良久,身體的痛苦一點點消減,取而代之的竟是幾分充盈舒適——白芷勉強穩了穩心神,稍一內視,氣脈幾近通暢,卻又有哪處與先前有異,白芷向來不作內丹修行,隻是會些基礎,一時間無法想通其中原理。
“究竟為何……”
“嗯?”他收了手,為她細細理好裘衣。
“我明明與你無怨無仇。
如秋水般通透的杏眸平靜地望向那人,一瓣明黃的臘梅花悠然撫過清秀眉間。
“貧道是為你好,”他似乎從頭到尾都不想解釋,卻又把千言萬語都寄托在嘴角那抹淡笑之中,“總有一日你會理解貧道的良苦用心,到那時貧道自會為你化解——”
“嘩——”
衣袂翻飛間,有熏香拂麵。
他怔怔地看著身上的她,青紫羽衣沾染花泥稥塵,卻見一方素白麵紗軟軟垂下,委婉滑過她的鼻尖、她的櫻唇,最終在他起伏的胸口停駐。
“好好記住我的臉——等到我登頂的那一日,再想想今日說的一番胡話有多滑稽!”
那雙深邃而動人的眸子蘊藏了危險高傲的美麗,她高高翹起的唇角裏,是蔑視嗎?還是憤怒呢?男子薄唇微啟,卻是欲言又止,漸漸地,胸口的起伏也平緩下來。
“會的。”他輕聲說道,垂眸別過臉去。
“過了今日,貧道也該雲遊修行去了——”
繡鞋邁過月門,白芷聞言回首冷冷一顧,那個男子已然起身立在樹下,青紫羽衣雖說淩亂,倒也平添了幾分不拘出塵。
“來日方長。”
他隻是溫和一笑,卻堪比臘梅燦爛。
……
宮裏來信了。
秦安陽斜倚在貴妃榻上,窗外紛紛白雪,屋內香煙嫋嫋,溫暖如春。素手漫卷一本詞話,隻默默讀著,明明是臘月二十九,整個人卻毫無小除夕的喜意。
“奇怪,才過了一夜,主子怎麼愈發細膩白皙了?”
大概不安於沉悶的氣氛,青蕪嬉笑著起了個話頭,明月一雙巧手剪著大紅窗花,嘴上稍稍應和了一聲。聞言懶懶打了個哈欠,秦安陽倒是擱下了手中的詞話。
“昨日祈福,順道向道君求了個好模樣,今日竟就顯靈了——”說此話時,秦安陽斜斜地望向窗外,卻瞧見一株臘梅,霎時間皺了眉頭,“就是在觀裏聞了半天臘梅氣味,頭一回覺得這麼濃俗。”
青蕪順勢看去,也瞥見了那臘梅枝頭,笑道:“主子不喜歡就砍了唄——這臘梅也忒可惡了,惹了美人鎖眉,都不知該低頭謝罪呢!”
明月悄悄拍了拍青蕪的手,安陽突然輕笑起來,麵上的紅潤比那之前靈動許多。正在此時,卻聽幾聲恭敬叩門,安陽喊了聲“進”,便見林嬤嬤推門進來。
“郡主安好。”林嬤嬤將手中的檀木食盒輕輕擱在桌上,便小步走至秦安陽跟前行了一個萬福,“太後娘娘聽了您的那番話,直誇您懂事識大體,這不,還賞賜了您宮裏小除夕準備的禦膳。”
秦安陽點點頭,心裏了然。
小腹又漾起了微熱,白芷稍稍調整內息,便覺得身子又軟又輕盈——若是不知道個中的真實效用,白芷真會覺得吃了什麼養生修氣的好東西。一想到此,眼神便黯淡了幾分,可不過一瞬又恢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