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青花瓷盞在芙蓉繡鞋邊上驀地摔開,碎渣迸濺,零星紮進細膩流光的石榴裙擺。
“少仗著你師父疼你,就敢恣意妄為!”
“雪師叔這話什麼意思?”
白芷抬眸,神色一凜,毫不畏懼對上眼前暴怒的女人,鬢發微揚間,輕巧避開飛來的杯碟。
“你常常夜不歸宿也就罷了,畢竟江湖野女——可你竟敢背著我去鄉下找那個寶珠,哪要你給沁平王賣乖?!”
還未聞杯碟碎裂之音,又見一支銀筷迅疾破風而來,白芷從容運身擺袖,直將那竹筷輕易卷入袖中,又兀地墜落於地。
“這不是雪師叔入宮覲見太後了嘛——”
沁平王妃的閨閣已是一地碎瓷片,鋒利渣子劃畫了光潔地板,能砸的小物件都砸了,紫檀案上八寶玉如意也不知能否逃過一劫。
“再說,我先應承下來,沁平王自然處處順著你我的意思……”
“哼!”
王妃廉雪恨恨地坐回紅木羅漢床上,怒火中燒,鎏金瑞獸香爐裏悠然飄出的安神香都不起作用。
白芷見狀,不過柔柔一笑,提起華美的朱紅石榴裙款步走至床邊,恭恭敬敬地為她斟上一杯紅棗桂圓茶。
“雪師叔想想,這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那寶珠是安安分分待在鄉下好呢?——還是住進秦府,日日礙您眼好呢?”
她笑得溫柔如水,廉雪遲疑瞥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就算她安分待在鄉下,一個多月後不是又要隨你入宮!”
“——那不正好嗎?”
素手穩穩捧起青花瓷盞,遞到廉雪眼前,王妃聽她語氣輕鬆,氣得剛想發作,卻見白芷眼底泛起幾分陰冷。
“說不定,雪師叔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呢。”
那嗓音分明軟糯如蘸糖年糕,可莫名融合了絲絲鴆毒的凶戾。
廉雪驀地一怔,又陷入深深思索。白芷看她似乎信了幾分,隻柔柔笑著,又將手中茶盞往前遞了遞。
“雪師叔,這紅棗桂圓茶還是趁熱喝比較好。”
午後日光透過雕梅枝畫眉窗欞上的素英紗,縹緲若淡淡金粉,灑在刺繡畫屏那華美的牡丹花瓣間,光彩點點。
廉雪終究平靜下來,接過盛了紅棗桂圓茶的青花瓷盞,淺淺啜飲了一口。
“——你鬼點子多,就依你吧。”
……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七夕。
天闕城繁華的街道,絢爛炫目的燈火點亮了沉沉夜色。
輕羅小扇,非是撲那流螢,卻是輕掩了朱唇皓齒、盈盈粉麵。一排排大紅燈籠之下,滿街都是前去拜月祈福的京城女兒,脂粉香淡淡浮動,素手攬過帔帛廣袖,巧笑倩兮,娉婷嫋娜。
“——賣巧果咯賣巧果咯,芝麻餡兒的!”
“幾位姑娘,稱個兩斤唄!……有兔子的、梅花的、蘭花的!”
不知何處傳來歡快笙簫之音,融進了遊人的歡笑與貨郎的吆喝,滿街洋溢著女子們的柔柔情絲與美好憧憬,漫步其中,再寡情的人都能感同身受。
“雪月,真沒想到,你不塗脂粉竟是另外一副模樣……”
又一顆兔子形狀的巧果塞入櫻桃小口,白芷頗有興致地望向身邊女子,這般清雅恬然的容顏,誰能想到她竟是那位豔美嬌嬈的南教坊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