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中向以明暗二宗加上十長老共同執政。而暗宗則素來行蹤神秘,即使是十長老也並不了解這位神秘的監視者。而唐門名義上的最高領袖、這一代的明宗唐老爺子正是唐孟生和唐靡的師父,雖也曾叱吒風雲,無奈已垂垂老矣,加上他當年與白衣侯結盟的錯誤決定,幾將唐門陷於萬劫不複後,從此威信大失,已不能掌控形勢。而如今,十長老之首唐七虛在當年的白衣侯事變中力排眾議,帶領唐門度過了那場幾乎覆頂的危機,聲威日隆,已隱隱成為唐門公認的領袖。若非唐老爺子留戀權位不去,他早該成為新一任的明宗。
而唐孟生身為明宗的親傳弟子,在十長老中排名第二,一向被唐七虛視為權位的最大威脅。十長老中,排名第三的唐修乃是毒癡,一向隱居在蜀中,以製毒為樂,平日連長老會議都懶得參加,此次也沒來雪穀。唐人平和唐組乃是一黨,對明宗之位亦是虎視眈眈。而唐靡因為那一點情愫,自是極力支持唐孟生。另外排名第五的唐求和第十的唐非雲亦不滿唐七虛的飛揚跋扈,站在唐孟生一邊。而第六唐尋和第八唐堯則立場晦暗,保持中立。這樣算起來,支持唐孟生的人還要多上一些。
玉彤兒蹙起眉頭。她平時雖然不願卷入這些爭奪,甚至還經常勸唐孟生不要太過貪權,但有些事是避不開的。她想起族中一片平和之下的暗流洶湧,不禁有些擔心:“老四一黨來得太全,我總有些不詳的預感。”
唐孟生搖頭不語,玉彤兒又道:“況且我還有點不明白,商討對抗天殺盟的對策為什麼非要到這裏來?”
唐孟生道:“因為唐七虛在這兒。他每年這個時候雷打不動的,定會在這座大雪穀呆上半月。”說著,他明知道不可能有人偷聽,還是壓低聲音道,“其實一直有傳言,唐七虛當年曾和白蓮教主許雲鴻交過手,傷在了許雲鴻的婆娑世界之下,一直沒能痊愈,每年必須到這極寒之地,倚靠大雪山的至陰之氣壓製傷勢。”
玉彤兒心下一動,卻沒有說話。
唐孟生笑道:“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說著一把向玉彤兒抱去,眼見要抱住嬌妻,忽聽敲門聲起。玉彤兒嘻嘻一笑,趁機一個旋身脫離他的懷抱,舉起左手朝唐孟生輕輕一晃,滿眼揶揄的笑,順手打開了門。
一身素裝的唐靡端著一盤烤肉,施施然走進房間,也不理有些尷尬的唐孟生,隻是朝玉彤兒笑道:“此處天寒地凍,弟妹可還習慣?”
唐靡和唐孟生同拜在明宗唐老爺子的門下學藝,數年朝夕相處,唐靡竟是情不自禁,雖然明知不可,一縷情思仍是牢牢地係在這同宗同門的師弟身上。無奈流水無情,到後來玉唐兩家聯姻,唐孟生娶了玉彤兒,唐靡起初還存著些許的妄念,其後數年見這夫婦二人愈發恩愛,唐靡的的心也漸漸淡了。然而心雖淡了,但像現在這樣趁二人耳鬢廝磨時過來搗個亂,卻還是難免的。
玉彤兒對此種情形處理起來已甚有經驗,當即拉住唐靡的手,兩個女人親親熱熱地從大雪穀的天氣一直聊到蜀中玲瓏齋的胭脂,熱火朝天得讓溫暖的牆壁都忍不住滲出冷汗。
唐孟生站在一旁既無聊又尷尬,眼見二人越聊越熱乎,趕緊抓住一個空當兒道:“你們且聊著,我去找唐大商量些事情。”說畢也不等二人回答,便急匆匆地走了。
唐孟生一走,唐靡頓時沒了說話的心思,屋裏安靜得有些尷尬。
玉彤兒隨手一摸牆壁,沒話找話道:“咦,這牆怎麼有點濕濕的?”
唐靡心不在焉道:“是麼,我倒沒注意。大概是因為牆壁太熱,水汽凝結造成的吧,就像蜀中冬日窗上的水霧。”
說著,她忽地想起什麼來,興高采烈道:“這屋子裏太暖,沒什麼風情。你還是第一次來雪穀吧,不如我帶你出去轉轉?”
玉彤兒其實一點都不想離開這溫暖的屋子,但一抬眼瞥見唐靡的笑容,拒絕的話登時就說不出口來,於是笑道:“好,那就煩勞靡姐了。”
山河一片蒼茫。玉彤兒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這滿目的白,然後突然覺得,自己所知的詞彙實在是太少了。那從遠處一點點延伸過來的白,似乎沒有兩處是相同的,似乎這最普通的“白”裏,隱藏著無數的個性,這樣的白,那樣的白……那是超出語言描述能力之外的微妙區別,是另一個層次分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