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彤兒走出高塔,隻覺得臉上一陣冰涼。鵝毛般的大雪片片飄落。就在塔內生死毫厘的一瞬間,塔外竟然已經下起如此的大雪。

唐靡跟著她出來。兩個小女子對視一眼,看到對方和自己一樣,都充滿著濃濃的無奈,頓時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玉彤兒心下苦笑不已。自從白衣侯事變之後,唐門明宗徹底失去威信,十長老死傷過半,權力一時出現真空。新的十長老權力鬥爭一日強過一日,若非有唐門千百年的規矩和製度約束,怕是彼此早已撕破臉皮。而其中最相互看不慣的兩人,正是唐人平和唐孟生。然而誰能想到,她今天竟然救了丈夫最大的敵人。

唐人平從塔內走出,到二人麵前深深一躬:“靡長老、弟妹,今日之事,多謝了!”

玉彤兒回禮,忽地想起方才那一刻的猶豫,竟隱隱有些不安。丈夫雖然視唐人平為大敵,但唐人平到底還未曾做過什麼該死的作奸犯科之事,怎可對他見死不救?更何況他終歸是唐家人,自己出手相救,難道不應該是完全不須猶豫麼?可是為什麼,自己那時或許不是在想他該不該死,而是在想他死去之後,對丈夫有哪些好處。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有些變了呢?

不想讓唐人平發現異樣,玉彤兒順口道:“四哥可曾見到孟生?”

唐人平搖搖頭:“我剛從七虛大哥那裏回來,並沒見到孟生。”

玉彤兒轉頭看了唐靡一眼道:“那甬道怎麼樣了?”

方才聲響巨大,整個山穀的人都被驚動。工坊中留守的十數名護衛已經趕來,正在清理塔內戰場。

唐人平搖頭道:“已經全塌了。估計沒個十天半月休想挖通。我這就讓大夥兒先回去,最好把那家夥活埋在裏麵。”

唐靡稍一猶豫道:“你可知道那白衣人是誰?他為何會有傳說中的‘白鴉’?”

唐人平的麵色沉了下去:“不知道。我從七虛大哥那裏回來後,就被他埋伏在塔頂伏擊。你可曾看清他的樣子?”

唐靡搖搖頭,沒再說話。

既然唐孟生不在山對麵,加上鵝毛大雪越來越大,二女索性回轉。

玉彤兒看著這場似乎要染白整個人間的大雪,忽地感慨道:“何必呢,一家之中為何要這樣爭鬥,真心待人不好麼?”

唐靡搖搖頭:“你真心待人,人卻未必真心待你。所以真心隻要給那些你在乎的人就好。”玉彤兒搖頭不語。

唐靡冷然道:“哼,我看唐人平今晚要睡不著了。那白衣人竟然知道我們都不知道的秘道,又有‘白鴉’這種近乎神跡的暗器,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玉彤兒心下一動,頓時明白了唐靡的猜測,卻沒有開口接話。

唐靡又道:“不用猜,那人多半是‘暗宗’。估計是這唐人平背地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敗露了。”

唐門明暗兩宗,明宗率十長老統領整個唐門,暗宗則負起暗地監察之職。暗宗一向是唐門中最隱秘的人物,從來沒人知道當代暗宗的真身,隻有當選定好繼承人脫離暗宗的時候,一些人或許才會自承身份。

暗宗平日幾乎不和長老發生交集,他擁有獨立於唐門體係之外的力量。而長老之間有一個傳聞,唐門有一些隻有暗宗才知道的秘密,這些秘密足以用來確保其監察的完成。比如一些人所不知的秘道,比如白鴉這類恐怖的終極武器。當暗宗和一個長老發生交集的時刻,大多數時候都意味著這個長老某些不欲人知的惡行暴露了,甚至可算其末日來臨。

說著話,二人已到大廳門前,頓時停住話頭。

徑直走上二樓,推開門,玉彤兒第一眼便看到整個人趴在褥子上的丈夫,登時鬆了一口氣。

唐靡也看到唐孟生,臉上現出微笑:“你倒悠閑。”

玉彤兒也笑罵道:“看你成什麼樣子,靡姐來了,還不快起來?”

唐孟生一個翻身,直起身子道:“你們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