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以為她還在為早上差點被兵士當奴隸抓住的事情不開心,便拍了拍她肩膀:“今天早上隻是一場誤會,別放在心上。以前做過女奴,不代表以後還是女奴。”北境的習俗,但凡女奴都會在臉上刺青標記,終身難除。
秋生笑了笑,眼睛垂下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寧卿衝一旁的王珂點點頭:“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暗堡守衛森嚴,但畢竟是古堡,總有看不到的地方,她們穿著男裝,背著武器,從一處暗牆出了都軍府,大街上都是這樣打扮的人,算不得特殊。
寧卿正在琢磨怎麼混上去,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王珂頓時按住短刀,卻聽那人驚異道:“寧卿?寧莊臣的女兒?”
她抬頭看去,吳越攸眼睛通紅胡子拉渣的瞅著她,帶著幾分詫異幾分驚奇還有幾分見鬼般的不可思議。
“吳參軍。”寧卿點點頭。
“你不是,你不是……”吳越攸“你不是”半天沒說出下文,看了看她背上的弓弩,指了指上麵:“寧小姐這是要?”
這一聲久違的小姐,讓寧卿心口一窒,她看著身旁行色匆匆的將士,聲音不大,卻很堅定:“蠻人進來後,我和幾位姐妹逃亡至此,得王都頭收留,也想為守城盡一份綿薄之力。”
她神色誠摯,吳越攸倒是信了六七分。
“可是你一個弱質女流……”前麵突然有人大聲喊吳參軍,吳越攸抬眼一看隻見二十多人正聚集在城門下,聲色俱厲的爭論著什麼,他來不及說完,衝寧卿拱拱手趕了過去。
寧卿順著他的路拐個彎就順利上了城樓,除了吳越攸也沒人知道她是個女子,守城兵士正全神貫注的看著城牆下,隻當是吳參軍派來巡查的,不作他想。
寧卿和王珂秋生走到一處雉堞的瞭望口,寧卿取下強弩,這是她能在安北城外找到的最大射程的武器,城外空地上,火堆已經燒起來了,現在還沒有選好獵物。
秋生有些激動,學著寧卿的模樣,將小弩箭取下來擺弄,待要問寧卿,卻看她神色有異。
秋生的眼睛順著她看過去,在蠻人身後的柵欄出一掃,頓時吃驚的捂住了嘴巴:“卿姐姐,那,不是,那不是冬雪她們嗎?”
寧卿緊抿薄唇:“是她們。”當日,她不得不一箭射殺阿牽,就是為了保住浣衣房裏麵剩下的人命,但是沒想到,還是這樣的結果。
秋生渾身打了個冷顫,結結巴巴指著火堆旁邊剃掉的長發,說不出話來。
“我上來,就是等著,用這些箭招呼那些動她們的畜生。”弩的射速比較慢,和弓相比最高甚至達到一比五,可它有弓所比不上的射程和準確度,隻要在火堆處,弓箭奈何不了他們,但是卻進入了弩的射程。
她的眼睛開始在下麵搜索著那個野獸一樣的男人阿布勒。
慘白的陽光下,薄薄的寒意蒸騰成霧氣,濃霧沒有徹底散盡,從霧霾的深處,隱隱約約傳來尖叫和哭泣,接著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然後,就可以看到一群半裸的婦孺被馬鞭驅趕著走到了城樓下。
她們一個個顫巍巍的站在城樓下,釵發散亂,身上血跡斑斑,哀哀哭泣,稚子可憐,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裏。
城樓上立刻響起一陣騷亂和躁動。
很快有人認出來了,這是前兩日得到消息逃出的安北商賈和婦孺,當日因為時間倉促,有的人家並不是舉家出離,因著各種原因先送走了稚子和女人。
可是,誰也沒想到,現在她們竟然被這樣子又送了回來。
走在左右兩旁的蠻人手腕上帶著不同顏色的腕布,大概是區分和城牆前阿布勒等人屬於不同的部落。
他們挑起的長杆上全部掛著頭顱,這是屬於那些護衛的保鏢的。
不知道從誰開始喊了第一聲:“相公!”
站在城樓下麵的女人孩子全部開始哭泣:“相公,救救我啊!”“大人,救命啊!”
“救救我的孩子!”
“救命啊!”
“……”
王珂氣的一巴掌拍在城牆上:“這些蠻人,真是無恥!”
“他們這樣就想輕輕鬆鬆的攻下安北城嗎?”秋生握緊了拳頭。
寧卿看了看旁邊已經明顯無心戰鬥的平民,再度看回城門樓下的女人們,汗水從她額頭淌下,不由眯了眯眼睛:“用無辜的婦孺當做籌碼並不稀奇,九王之亂時殤王甚至綁了先帝的姐妹為要挾。隻要是正常的守將都不會理會。但是,現在的安北城不同,這裏的守將和兵士大多是和下麵那些女人孩子息息相關的平民,他們有的,這才是第一次拿刀。他們沒有經曆過戰火,做不到一個兵士的素養。”
她的聲音低下去,卻帶了一絲冷然:“——可蠻人本不應該知道這裏準確的情況的。是,城裏有人通風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