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杯麵色一冷,先行看向那宮女身前的儀仗,從品級和布置來看,比皇帝的公主還要高出許多,她僵硬的嘴角便緩緩上揚,笑了笑。
“大烮果真藏龍臥虎。連一個小小的宮女都這般厲害。”
陽邑坐在帷幕後麵紋絲不動,清淡高冷的聲音緩緩傳出:“不過是個粗手笨腳的下人,擾了小姐的興致,沒有規矩,拉下去處置吧。”
顏杯麵色難堪和惱怒一閃而過,自己幾乎毫無保留的技藝竟然輕易就被一個“粗手笨腳”的下人堪破,傳出去她還有何臉麵。
阿布勒輕輕咳嗽一聲,她臉上重新回歸一派天真模樣,看了看身旁一個隨扈,立刻得知此人的身份,便嬌嬌俏俏的走到了陽邑前麵,規矩一禮:“既然長公主您不喜歡這個粗人,不如就送給我吧。”
她一派天真期待的說完,眼睛在寧卿身上滴溜溜打轉,笑容滿麵,除了那雙水靈靈的眼睛裏麵。
寧卿恍若未聞,依舊恭敬的垂首,單膝跪地。
“送給小姐?”陽邑忽的笑了,冷清清的笑聲從薄紗後麵傳來,平添了數分冷意,“也不是不可以。”
顏杯一喜,正要大聲答謝,卻聽見薄紗後麵淡淡的接了一句,漫不經心,卻威嚴十足:“那得要先過了公主府的規矩,那時候,就辛苦小姐收屍處理了。”
“你!”顏杯登時惱怒,猛地一甩衣袖,生生咽下下半句惡毒的話語,然後轉身,委委屈屈的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我們從北狄霜風飲露的過來,懷著最最真的願望,帶來最誠摯的善意,如今,竟然一個不入眼的奴隸也吝嗇與我嗎?”
陽邑身子微微一頓,對這個慣會裝作天真的小姑娘她充滿了厭惡,加上剛剛她的刻意挑釁,幾乎可以立刻想到皇後對這些北狄人的觀感,所以她才可以好好端著自己公主的架子。
這時候,老四慕容恪倒是笑了起來,他眼角狹長,一笑起來就有種說不出的陰柔之感,越發襯得那麵色白皙,眉梢如畫:“顏杯小姐初來乍到,何必心急,多少的婢女奴隸由著您選呢,何苦去看一個長公主府不上眼的下人。改日,本王帶小姐去北城的人市,那裏有小姐能想到的任何人才——最重要的,怎麼處理,全部悉聽尊便,不會受到大烮官奴的限製。”
顏杯還要說話,阿布勒輕輕咳了一聲,她生生忍住了,嘟著嘴謝過慕容恪的提議,一雙眼睛卻瞬也不瞬的在寧卿身上打轉。
——她想要的東西,何愁沒有法子。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侍衛從最外麵通報,值守的太監本來一臉不耐,但是聽到那侍衛的話,卻是越來越心驚膽戰,眼巴巴的看了一眼裏麵,踟躕片刻,還是通報了上一級,最後告知的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老太監,他有一張幾乎麵具似的笑臉殼,但是現在那個傳話太監的聲音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一點點將他的笑臉殼剝開了去,露出許久不見的震動。
這細微的動作連皇帝身旁的皇後也察覺了,她卻沒傻到立刻相問,隻像身側另一個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便悄悄下去打聽了。
宴會已經接近尾聲,皇帝今日心情不錯,也喝了數杯,這對他已經上了年紀的身體是個不小的挑戰,此刻他微微靠在龍椅上,肩肘緊繃著,保持最後的耐心,老太監看不見情緒的眼珠子轉了幾圈,最後還是走上前,在皇帝身旁輕聲說了幾句話,皇後隔得近,也隻是聽見陶然軒這樣的字眼。
然而這個字眼已經足夠讓她心驚,更讓她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突然轉頭看向了她,那一眼,冷若寒霜,她心頭一震,再仔細去看,皇帝卻是沒有表情的,然後過了片刻,皇帝便以身體不適,提前結束了宴會,留下太子繼續主持陪席。
皇帝一走,皇後很快也順勢離開,場上的氣氛頓時鬆緩許多,長公主使了個眼色,阿年便退下帶了還在跪著的寧卿下去。
“不要擔心,公主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她隻是給那個不長眼睛的丫頭一點顏色看看。”阿年安慰她。
寧卿當然明白,長公主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更多是向太子和皇後示好,畢竟昨日的不愉快讓她心裏老是存著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