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初冬,鄉民農閑無事,氣候又不甚嚴寒,是以自池州至九華山這一路行來,香客沿路不絕,都是前來參拜地藏王菩薩的。

坐在車中的姬瑤花,隔了鏤花車窗,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路上的香客。在太乙峰麓的太乙觀中等著姬瑤花的,還有得到姬瑤光將應邀來九華山的消息後先一步來到此地的於觀鶴。

明春水立刻虎視眈眈地盯上了於觀鶴,看樣子他若敢走近一步,便會動起手來。

姬瑤花皺一皺眉,向紫府真人道:“看來真人最好還是請於道長暫且回避,待到晚輩離開此地後,再請於道長回來,以免明姑娘和於道長在觀內發生衝突。”

她說話之際,於觀鶴一直在注意看著她。

紫府真人躊躇未決。他不便為了姬瑤光一個後生小輩而趕走於觀鶴這個十幾年的老朋友,但若是姬瑤光因此而掉頭離去……於觀鶴微笑道:“聽說姬師妹去了襄陽。瑤光你為什麼沒有跟著去襄陽?這不太像你平時的做法吧。”

姬瑤花迎上他閃爍的目光,心知於觀鶴已經對自己生了疑心,當下一笑道:“於道長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倒好像我一刻也不能離開瑤花一般。”

於觀鶴拈須而笑:“這個似乎不必我再解釋了吧?”

姬瑤花臉上的笑意更濃:“我想道長的意思是,我應該不放心讓瑤花一個人去麵對小溫侯,是吧?不過話又說回來,姬瑤光與姬瑤花,很多時候,都像是一個人,瑤花怎麼樣去麵對小溫侯,我也隻能怎麼樣去麵對。所以我在不在襄陽,都無關大局,還不如避到此地,眼不見為淨。”

於觀鶴注視著麵前男裝的姬瑤花,他已經肯定這是姬瑤花而不是姬瑤光。他該揭穿姬瑤花的真麵目嗎?可是姬瑤光與姬瑤花,是如此血脈相連、心意相通的雙生子,對其中一個的傷害,必定也會令另一個感同身受……於觀鶴驀地收回目光,向紫府真人拱手微笑:“貧道不應讓道兄為難,這就暫且告辭。瑤光,我如此謙讓,你是否應該謝我一聲呢?”

姬瑤花暗自籲了一口氣:“瑤光自然要謝過於道長。”

她很不喜歡用瑤光來暗示和要挾於觀鶴。她想瑤光肯定也不會喜歡用她的安危來要挾小溫侯配合他們演完這出戲。

紫府真人也籲了一口氣,令兩名大弟子秀山秀水送於觀鶴出觀。

於觀鶴離開之後,廳堂中的氣氛立時緩和下來,紫府真人閑閑地道:“姬施主這是第一次來九華山吧?不知有何觀感?”

姬瑤花微微一笑:“別的觀感說不上,倒是沿路的香客,令瑤光大是驚訝。當年太乙真人選在地藏王菩薩的道場建觀傳道,實在是驚人之舉,未知太乙觀是如何在這佛家聖地自立自處呢?”

她自知若認真談論起道藏來,隻怕自己會很容易露出破綻。不如劍走偏鋒,先聲奪人,令得紫府真人落入自己劃定的範圍之中,以便於控製局麵。

紫府真人果然悚然動容,沉吟許久,說道:“這的確是太乙觀的一大難題。”以他的地位與聲望,居然會在後生晚輩麵前坦然承認太乙觀麵臨的難題,這樣的胸襟,委實不負他的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