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瑤光“啪”的一聲將經書丟到了長案上。
這樣不敬重不愛惜這本事關重大的經書。
唐夢生的眉頭不覺便跳了一跳。
姬瑤花笑吟吟地道:“我隻是在想,要是不能就此定下住持人選,太乙觀會不會一分為二甚至於一分為九呢。”
秀山和秀水都是呼聲極高的繼任住持人選,幾位年輕的師叔也當仁不讓,他們這群秀字輩弟子中,也難說不會冒出幾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來……唐夢生不覺歎了口氣,喃喃說道:“那樣的話,太乙觀可就熱鬧了。”
姬瑤花注視著他:“所以我有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姬瑤光已翻開了經書,一直翻到紫府真人的名字下麵。
綠紗窗下,泛黃的紙張上,太乙觀秘製的鬆香朱砂寫就的字跡,雖曆數十年,仍是鮮明得有如剛剛落筆一般。
姬瑤花含笑道:“就讓瑤光替令師寫上你的名字吧。”
唐夢生吃驚得幾乎從椅子上掉下來。
姬瑤花視而不見地繼續說道:“方才給你看的那封信,並不是紫府真人的親筆,而是瑤光臨摹的。你辨別出來了嗎?”
唐夢生急忙抓過那張信紙,放在眼底下細細地看。
一經姬瑤花提醒,他才能看出一點兒細微的差別,但還是皺起了眉頭:“先師下筆,筆端真氣流動,還是與姬兄有所不同的。無心人來看,自是毫無二致;若是有心人來看,隻怕瞞不過去。”
姬瑤花道:“但若是有了唐兄你的協助,又大大不同了。”
她伸出右掌,抵住了唐夢生的左掌;左掌伸出,則抵住了姬瑤光的後心,一邊含笑說道:“我在拿經書的時候,還拿了一點兒太乙觀精製的鬆香朱砂和紫府真人常用的一支筆。唐兄,就讓紫府真人借我們三個人的手,來寫下太乙觀下任住持的名字吧!”
唐夢生怔了一怔,驀然笑道:“好!”他自問於心無愧。
真氣自他的掌心流向姬瑤花,再經姬瑤花渡入姬瑤光體內。
也許這樣一來,姬瑤花將會真正理解太乙觀的心法要訣,而不再停留於按圖索驥。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姬瑤光提起了筆。
沒有人可以質疑寫在經書上的這個名字。
客船順江而下,春潮湍急,船行迅疾。
秀山一行人默然坐在艙中。唐夢生獨自倚在窗前。
船行之際,兩岸山峰相對而出,楊柳依依,如迎嘉賓。
他心中忽地閃過梁元帝寫巫山巫峽的兩句詩:山似蓮花豔,流如明月光。
其時日已高升,峽穀之中已明亮起來,仰望兩岸青翠山峰,在日光水色映照之下,真令人有隱帶笑意、流光溢彩之感。
他心中升起異樣的感動。在此之前,他從沒有用這樣的眼光去看過周圍的一切。而現在,往日裏在他眼中空明寂滅的一山一水,忽然間都似有了生命一般鮮活起來,令他的心中覺得煦暖光明,充滿了寬容的溫情,仿佛可以擁抱世間萬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