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又“逃”出來了,他深呼吸一口氣。他去哪裏都不是。去單位要麵對謝敏那張嚴肅的男人婆臉,回到家又要麵對母親段紅那張不斷追問餘夢近況的嚴肅的臉。他都要煩死了。做一個男人真是累。
唐天寶漫無目的地走著,他要走向哪裏呢?他自己也不知道,雙腿隻是機械地輪著步子,沒有方向感,沒有目的感。隻要走就好了,他不能停下來,要不然,他會就這麼站著睡著的。早上的時間很短,以前是因為堵車趕時間,而現在,唐天寶寧願希望堵車,他有的是時間,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些廉價的時間到底在怎麼打發。太陽漸漸地從東方的天空上升起來了,東方一片燦爛。整個城市沉浸在一片車鳴聲中,早市也已經開始了,街道上擺滿了賣蔬菜、水果的小販,他並不叫喊吆喝,但是那些出來遛彎或者騎著自行車的人們路過這裏的時候總是會和那些辛勤的小販們問上一句。買或者不買,先放到一邊,他們聊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價格,聊著雞蛋的價格,聊著生活。他們砍價,直到砍到了自己認為滿意的價格後,就掏出錢包買下點什麼。
走出早市,十字路口處是一個賣油條豆漿的小販,一個男子守在大油鍋前翻滾著油鍋裏麵的油條,一個胖胖的女人則招呼著,坐在小板凳前的顧客,生意異常的火爆。
唐天寶在賣油條的小板凳上坐了下來,他其實並不喜歡吃油條,他嫌棄這樣的露天小吃不幹淨。然而今天他卻坐在了這裏,吃油條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要打發著多餘的時間。有時候時間多了,也真是一件讓人心煩的事。
胖女人走了過來,問道:“小夥子吃什麼?”
“來一根油條。”唐天寶說道。他像是在應付在敷衍,他敷衍誰呢?他是在敷衍老板娘嗎?不是的,他在敷衍自己。
胖老板娘很快就把一根油條端了上來,她把油條放在了低矮的簡易小桌上,順口問道:“你喝豆漿嗎?”
唐天寶猶豫了一下。
老板娘說道:“一塊錢一碗。”
她說完就離開了,她並沒有在唐天寶這裏待多長時間,因為他還要招呼其他人。她知道,如果唐天寶要豆漿的話,他會自己說的。
唐天寶沒有要豆漿,他連油條都不吃。他隻是坐在那裏,占一個地方而已。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支香煙,點燃了,雙眼睖睜,看著自己眼前那根發黃的油汪汪的油條。他看到就覺得惡心,然而他周圍的人們卻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什麼美食佳肴。
唐天寶很快就吸完了一支煙,他沒有把煙蒂扔掉,而是接著那一點可憐的火頭,又續上了一支。他的嘴裏火冒三丈了,但是他依然繼續著,讓自己的空腔裏麵繼續充斥著熱氣。
“餘夢,你到底在哪裏呢?”唐天寶吐了一口煙氣,自言自語。
沒有人在意到唐天寶,早上的時間是短暫的,更是寶貴的。一批又一批的上班族來到了這裏,匆匆地吃上了兩口又離開了,小小的木質桌子上又迎來了新一批人。匆匆忙忙。
那個胖胖的老板娘似乎注意到了唐天寶。她在收拾唐天寶周圍的剩飯殘羹的時候瞟了唐天寶一眼。她沒有說什麼,畢竟唐天寶是她的顧客,顧客就是上帝,就是她的衣食父母。
唐天寶同樣也注意到了那個胖胖的老板娘。她的手在自己的眼前忙碌地收拾著,她並沒有要驅趕唐天寶的意思,隻是,唐天寶自己的心裏明白,他該走了。
等老板娘把那一摞空豆漿碗收拾完事後,端著離開了。唐天寶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他走到了那個手忙腳亂的老板娘麵前,掏出了一塊錢,遞給了她。整個過程,唐天寶一言不發,他不想多說什麼廢話,這些廢話都是沒有意義的。他的心裏麵是痛苦的,他張開口也勢必是痛苦的。他要找一個傾聽自己故事的人,談何容易。
走出了早市,唐天寶繼續著一個人的行程,雖然不出潮州市,他卻覺得自己已經走到了天涯海角,走到了絕境了。他的心絕望了。
晨光並不熱,透過槐樹葉子星星點點地照射下來,人行道上有一個正在交班的環衛工人,他們應該是在淩晨上班的一夥人,他們拖著疲倦的身子往回走。唐天寶感覺自己還不如這些環衛工人呢,隻要他們簡單,簡單而快樂著。而自己呢?除了傷心和痛苦之外,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