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寶已經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隻是麵對滿地狼藉無計可施。見到段紅從臥室裏走出來,他忙說:“沒事沒事。媽,你醒了。”
沒事?段紅根本不信,她走到沙發跟前看到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還有一些煙灰和煙蒂。她明白了,是煙灰缸摔碎了。
段紅的頭發翹起了一撮,臉上還殘留著壓過的不規則的條紋的痕跡,她趿拉著拖鞋拿來了笤帚和簸箕。
“媽,給我吧。”唐天寶穿上了拖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伸手朝著段紅要笤帚。唐天寶的殷勤並不是沒有道理,他必須表現出一個乖孩子的樣子,因為他馬上就要做一個“壞孩子”所做的事,——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雖然他還沒有想好怎麼說,但是他一定要說。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再這麼下去的話,他想自己可能就真的要瘋了。
打掃完了那些玻璃渣和煙灰後。客廳的空氣凝固了,他知道,即使自己不和段紅說這些話,段紅也會找機會向自己詢問一些關於餘夢的事。一想到餘夢,唐天寶的頭就大。
“小寶,你被傷著吧?”段紅問道。
“哦,沒事媽。”
“什麼客戶啊?怎麼喝這麼多酒?酒是別人的,可是身體是自己的啊。再怎麼說也要愛護自己的身體啊。讓他們喝去吧,你逞什麼能。”段紅埋怨著。她以前不是這麼羅嗦的一個人,而且她很討厭那種囉囉嗦嗦嘮嘮叨叨的人,然而沒有想到十二年之後,她自己也成了這樣的人。
“媽,你坐這邊。”唐天寶打斷了段紅的話,指著自己身邊的沙發讓段紅坐過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必須要說出來,雖然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開口。
段紅坐到了唐天寶的身邊,她知道兒子有話要對自己說。她希望是關於餘夢的事,她希望唐天寶能夠把餘夢的近況給她一五一十地嘮嘮,她很想知道餘夢的身體康複了沒有,很想知道餘夢最近都在幹什麼,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沒有來家裏看望她了,為什麼連個電話都不打給她。
“媽。”唐天寶猶豫了一下,但是還是開口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唐天寶的吞吞吐吐讓段紅感覺有些難受,她催促了一句:“什麼事啊?這麼神神秘秘的。”
“媽,其實,餘夢……”唐天寶欲言又止,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段紅。她整認認真真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也許這個消息在段紅的心裏是一個噩耗或者是晴天的一個霹靂,然而唐天寶已經開弓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繼續說出來。
“餘夢怎麼了?你倒是說啊!”段紅不耐煩地問道。
“餘夢消失了……”唐天寶說著低下了頭。他實在不想再看段紅那雙幾乎要瞪出來的眼睛了。她的眼神,恨不得要把唐天寶殺了,千刀萬剮。
“什麼?你說什麼?”段紅已經不敢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的雙手狠狠地抓住了唐天寶的胳膊,拚命地搖晃著,她想再聽一遍,她想讓唐天寶再重複一下剛才的話。
“媽,你冷靜一下。媽……”唐天寶緩緩地抬起了頭,然而,他還是不敢去看段紅的眼睛,他隻是看著段紅滿頭淩亂的頭發,心裏百感交集。他知道,爆炸了,一切都爆炸了,段紅已經被唐天寶的炸彈轟炸得麵目全非了。
段紅鎮定了一下激動的神經,她死死地攥著唐天寶的胳膊,指甲都要插進了他的肉裏。
段紅一字一頓地說:“你——再——給——我——說——一遍,餘夢到底怎麼了?”
“餘夢消失了。”唐天寶低聲重複了一遍。
“什麼時候的事?你們今天不是還在和客戶喝酒嗎?什麼時候的事,你說話,你倒是說話啊?”段紅的完全控製不住自己了,她搖晃著唐天寶,不停地追問著。
段紅的指甲已經在唐天寶的胳膊上攥出了紅印,但是唐天寶卻沒有絲毫的察覺,他的心怦怦地跳著。他一時語塞,想不出什麼完美的答案,他不知道該怎麼說,然而麵對段紅的咄咄逼人,他隻能實話實說了。
“媽,你先別激動,你聽我慢慢跟你說。”唐天寶勸著段紅,他是要把事實說出來的,但是他要慢慢地說,他也要捋一下自己的想法,組織一下自己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