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之次且對鬱離子說:“你為什麼那樣漸漸地衰老了呢?你對今人沒有什麼欲望要求,為什麼還那樣呢?”鬱離子仰天長歎說:“你小子怎麼能理解我的心願啊!”戚之次且說:“從前有個叫婭冶的周家後生,很早就死了父親,他把家政托付給未成年的仆人管理,他們濫用財貨,就這樣使家境日益窘迫,將要改變他父親在世時的舊觀。他父親的老仆人不許可,家童們就群起而罵,並要趕老仆出去;婭冶的母親禁止這樣做,家童說:‘老人不知死,就不能自安平靜。’他們對婭冶父親的老仆人和他母親的話尚且都不聽,更何況對關係疏遠的外人呢?你光憂愁又有什麼裨益,這隻不過使自己憂思成疾啊。”鬱離子說:“我聽說天將要下雨時,洞穴裏的螞蟻就知道它,而在災禍未到來時就躲避它;所以有的動物遷移了,有的冬眠入蟄了,它們沒有白白地使它們的所知歸於無用。如今天下沒有可遷移的地方,沒有可人蟄的土地了,這是人不如草蟲啊。《詩經》不是有這樣的詩句麼:‘為人不如老鶉,不如老鷹,高飛到天際;為人不如鱧魚,不如鮪魚,能潛逃到深淵裏。’意思是說鳥魚有自由,而人卻無處去。我怎麼能不愁呢?”戚之次且說:“從前孔子不能實行自己的政治主張,顛沛流離,窮困艱難,沒有不去的地方,然而所到之處卻很不得意。不要讓無益的憂慮而毀滅了自己的天性。所以君子生在世上,也就是應做他所能做到的,不做他所不能做到的罷了。至於那吉、凶、禍、福,確實是由上天掌管的,我們為什麼還要去自找罪受呢?”
天之將雨,穴蟻知之;野之將霜,草蟲知之。避害是各種生靈的本能。然而,人們往往甘於昏庸,不思憂患,且不聽忠言,以致大禍臨頭,無處逃生。如此,豈非蟲蟻不如,須知“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從這則寓言中,我們可以看出劉伯溫對“避”字一詞的參透程度。
如何避禍呢?劉伯溫提出反其道而行之:誠、明、仁。誠,是誠實不欺,盡管世間充滿爾虞我詐,但不能“以牙還牙”,以騙待不誠。劉伯溫說:如果那樣,人世間就無可信賴,人生一世也興致索然。如以誠相待,欺騙人的人也會終究醒悟,走向誠信的。但誠不是一切都信,二者有嚴格的界限。
在此基礎上他提出“明”。“明”是心胸坦蕩、開闊,用今天的話說,是有良好的心態,心理素質好;明的另一含義是洞察事物。因此,暗也指愚昧、愚蠢。他具體闡釋“明”可避禍時說:古往今來,那些才能出眾的人,常稱之為英雄。英就是明啊。所謂“明”有兩種:他人隻看到近前的東西,我則可以看到極遠的東西,這叫高明。他人隻看到粗大的東西,我則可以看到精細的東西,這叫精明。所說的高明,好比是身在一室,所能看到的距離畢竟有限,登上高樓所能看到的就遠了,登上高山的話,看到的就更遠了。所說的精明,好比是極為細微之物,用放大鏡來觀‘察它,它就會放大一倍、十倍、百倍了。又好比是粗糙的米,搗兩遍的話,就可以把粗糠全部除去,搗上三遍、四遍,那麼它就精細白淨至極了。人是否高明取決於天賦,精明則有賴於後天方麵的學問。我劉氏兄弟如今僥幸居高位,天賦方麵算不上十分高明,全靠學問來求得精明。好問如同購置放大鏡觀察事物,好學如同搗擊熟透了的米。總而言之,必須心裏了如指掌,然後才能說出自己的決斷。心裏明白再做決斷這叫英斷,心裏不明白就做出決斷,這叫武斷。對自己武斷的事情,產生的危害還不大;對他人武斷的事情,招致怨恨實在太深了。隻有謙虛退讓而不肯輕易決斷,才能保住自己的福分。
第三是仁,仁是與人為善的意思,不是用陰暗的心理揣度別人。俗話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就是詭.、是詐,是過於精明。如果處處與人為善,成全他人,自己也就欣欣向善了。在這一點上,他最崇拜提出“仁”這一學說的孟子。他說:讀《養氣》這章,好像對其要義有所領會,希望這一生都敬慕仿效孟子。即使倉卒苟且之時,顛沛流離之際,都會有孟夫子的教誨在前,時刻不離身,或許到死的時候,可能有希望學到他的百分之一。
劉伯溫從《易經》陰陽變化的道理,引申出人一定要為後世著想。他開出了避禍的第一個藥方是:“窒塞私欲,經常念及男兒有淚之日;懲禁忿怒,當思考人到絕氣之時。”他痛加反省,五十歲時說:精神萎靡不振到了極點,我年紀還不到五十歲而早衰到如此地步。這都是由於天賦資質不足所致,並又百般憂愁摧老和多年精神鬱抑得不到快樂而使身體受到損傷,從今以後每天堅持靜坐一次,或許等於服一劑湯藥的療效。他還把養生之道與禍福聯係在一起,說:養生之道,視、息、眠、食四個字最為要緊。調息一定要歸海,眼視一定要垂簾,飲食一定要清淡節製,睡眠一定要除去雜念而且恬靜。歸海,也就是說將氣息藏人丹田。海,指氣海。垂簾,也就是說眼睛半睜半閉,不全睜開眼睛。虛,是說心中保持虛靜,沒有思考,腹中虛靜而不停滯。牢記這四個字,雖然沒有醫藥丹方秘訣,也完全可以祛除疾病的。這是說健身也可以避禍。巧借他人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