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壇城之稚霸忍(十三)(1 / 2)

敲門,側門打開道縫,守門和尚奉勸他們明日再來。世深行禮,與漢地合十不同,他的十指尖交叉在一起。這個手型令守門和尚也十指尖交叉地合十回禮。世深自懷中掏出一張疊為三角型的紙,展開,紙上是“井”字形的折紋。世深:“請交給主持。”和尚接過,將紙橫在眉心前,深鞠一躬,關上了廟門。十分鍾後,他們被引到和尚用餐的齋房。齋房寬大,擺著八張桌子,是沉鬱的暗紅色,為明清舊物,椅子則是未刷油漆的長條凳,因坐久了,而木麵汙濁。這種長條凳,在上海一元錢可買四張。

不相配的桌椅,顯露此寺雖有曆史,但近況不佳。齋飯簡單,一人一碗素麵,麵中有切得很小的蘑菇丁,數量有限。桌上擺一盞微弱油燈,碗內黑乎乎的,令人食欲全無。俞家大哥叫和尚再拿盞燈。世深擺手止住他,道:“廟裏規矩,早晨是天界吃飯時間,中午是人界吃飯時間,夜晚是鬼界吃飯時間。一個人愛在哪個時間吃飯,就受哪一界影響。夜晚吃飯,要抑製欲望,否則便入了鬼界。”

和尚讚道:“這位施主是懂的。”俞母冷冷聽著,低頭吃麵,其餘人隨之默默吃了。食盡,齋堂和尚收走碗筷,擦淨桌麵,撤下煤油燈,拉開了電燈。室內亮度頓增,世深仰頭,見五十平米的齋堂頂上電燈共有八盞,燈罩是“八爪貓燈籠”的樣式,八角型的木棱架子罩著四片毛玻璃,底部八個伸展而出的棱角,每個角端為相疊交錯的三根細木條,模擬貓腳。日本寺院多是此型燈籠,據稱掛在寺廟內便不會有老鼠。

一位穿著紫色僧袍的和尚走入,領口插著一把竹斑折扇,左肩斜掛著一方紅底金花的幫襯,迥異漢地僧服。眾人起立行禮,和尚自報僧號鬆華,詢問送上折紙的是哪位。世深承認,說自己曾在日本平等院鳳凰堂修習密法。折紙,是密宗修行者之間的暗語,有四百多種折法,可構成一個語言係統。鬆華感慨,說他在三寶院修習密法,歸國四年來,已久不見折紙。

鬆華年方三十,上眼皮全無血肉,薄如紙片。瞳孔格外黑亮,甚至到了不正常的程度,似臨終病人回光返照的眼光。然而這個五官瘦得脫形的人,說起話來卻有著典雅的氣度。齋堂和尚捧上茶具,鬆華入座,抱歉地說:“聖仙慈寺條件簡陋,沒有客堂,便請諸位在此飲茶了。”

茶為西湖龍井,是陳茶,味已失真。西園判斷,晚了四個月以上,在嗜茶的人看來,是不堪入口的。茶陳如此,袈裟色澤卻豔麗如新,西園禁不住說:“上人,中日正打仗,您穿著日本密宗的僧裝,不合適吧?”

鬆華臉上的恬淡笑容退去,麵容如法官般嚴肅:“這是唐代密宗的僧服,不是日本的。”西園尷尬笑笑,道:“我是關心您,怕您的同胞為難您。”

鬆華:“有人為難我,我可以講理。唐朝二十二位皇帝,十九位皇帝信佛,六位皇帝修習密法。密法不是權巧方便,是佛的自證境界,其他宗均是由人到佛的漸進修行,而密法是在佛位上的直達直證,殊勝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