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驚弦胸中巨慟,欲哭無淚。容笑風那一眼不僅望著憑天行,也望向了他。他突然就知道容笑風自盡的另一個重要原因:他早就已經認出自己就是許驚弦,所以寧願一死來保全他。
當年與許漠洋、林青同聚笑望山莊煉製偷天弓的六人之中,相較於義薄雲天的杜四、天真爛漫的楊霜兒、毫無心機的物由心,他一直不喜歡容笑風,覺得他城府較深,頗有心計,缺少男兒之間以死相酬的萬丈豪情。
但這一刻,容笑風的死卻讓他無比震撼:原來他也是一個寧為知己捐生、淡漠生死的好漢子!死亡並不可怕,隻要能用這樣極端的方式求得心靈上的平靜,更有何懼?
看到容笑風當場自盡,許驚弦的心裏突然湧起一種站在明將軍麵前承擔一切的衝動,但他卻努力忍耐了下來。他知道,無論是他還是容笑風,對於挑千仇的死都隻是無心的錯失,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丁先生。他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有朝一日好讓那個陰險的瞎子付出應有的代價!
聽到容笑風臨死前直言了斷彼此恩怨,明將軍亦不禁動容,痛聲道:“容兄,黃泉路遠,且自珍重!”回頭吩咐士卒:“按他的遺願,與千仇一並燒了吧。”每個人都能夠聽出來,一向從容自如的明將軍,此刻聲音竟是有些發顫了。畢竟他已年過半百,接二連三的打擊已讓他快到了承受的極限。
“報!”但見遠處一名傳令兵飛馬趕來。眾人皆是一驚,如此深夜傳來的消息,恐非佳音。
明將軍勉強保持著鎮定:“報上來。”
“蘭州緊急軍情。錫金五萬大軍已出了吐穀渾,正緩緩朝我軍防線逼近,意圖不明。”
明將軍臉色大變,喃喃道:“好個錫金王,想趁機混水摸魚麼?”一旦錫金大軍乘虛而入,隻要攻破了副帥馬文紹布置在蘭州、臨洮一線的防線,就將揮師中原,直襲京師。
這最後一道重壓讓明將軍幾乎喘不過氣來,急怒攻心,他口唇微微顫動著,麵容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幾歲,終於艱難地從嘴裏擠出兩個字:“退兵!”與這兩個字一並迸出的,還有一道腥紅的鮮血。
“將軍!”眾將大驚,齊齊圍了上來。
明將軍奮力推開諸人的攙扶,努力在臉上擺出若無其事的神態,但那從未有過的暗淡眼神卻隱瞞不了他的虛弱,讓眾將心生沮喪。
“為防奸細泄密,三軍重新整編,即日開拔。”說完這句話後,明將軍又是一聲悶咳,再度吐出一口血來。
許驚弦扶著憑天行,並肩坐在草坪中。在他們前方五尺處,一片焦黑的土地還冒著尚未散盡的煙霧。就在半個時辰前,那裏才剛剛焚燒了挑千仇與容笑風的屍身。
憑天行呆呆望著心愛姑娘曾經躺過的地方,癡淚狂流。他被明將軍點了穴道,一直昏睡著,甚至沒有機會見到挑千仇最後一麵。不承想就那麼一眨眼間的疏忽,就已天人永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