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自己閨房的軟榻上睡著的崔宜室做了一個夢。
夢裏崔宜室在雲霧繚繞的天空自由的飛著,身邊還有一個看不清臉的男子。雖然總是看不清臉,可是那種寵溺、溫馨的感覺卻縈繞的心間,似乎這個男人很愛很愛自己,而自己也很享受被愛的感覺。
“曦兒……”
似乎聽到那個男人叫這個名字,他烏黑的長發被吹起……似乎……在笑。
“曜!”
崔宜室悚然驚醒,又是這個夢,這個困擾了崔宜室三年的夢,自從十歲起,崔宜室就開始做這個夢,每次都是一模一樣的場景,都是不變的被驚醒。
“人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我並沒有想過哪個男子啊……”
“算了,還是不要想了,反正每次都是這個夢。”苦思冥想沒有結果的崔宜室幹脆的站起來,叫侍女過來淨麵更衣,姐姐該回來了,要去看看那個司馬小姐來幹什麼。
竹影齋裏,崔之華已經換下了見客的華服,穿上了輕便的常服。作為崔氏的嫡長女,一進一退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半點差錯也不能有。
崔宜室在人前也是這樣,步子走的不慢,裙角的玉環隨著裙子下的腳步邁動而行動著,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在世家的規矩裏,走路是佩環叮當響是輕浮的表現,世家女行走是萬萬不能發出聲響的。
“阿姐。”
“阿室,怎麼又跑來了,詩經背完了?”
“別提什麼詩經了,阿姐快說說司馬小姐來幹什麼。”提到詩經崔宜室就頭大,就是自從開始學詩經後她才開始做那個夢的。
“她想嫁恒郎,結果與恒郎定親的卻是我。”
恒郎就是崔之華將來的夫君王恒。
“難道她想給阿姐當媵?”
“往哪想呢,怎麼可能。”
“好吧,好吧……阿姐天天繡嫁衣不煩嗎?”
“等你該出嫁的時候就知道了……”
“討厭……阿姐……”
崔之華的婚期越來越近了,王家的聘禮一箱箱抬進來,那一對大雁被精心的養在雕花籠子裏,每天都有仆人看管著。
迎親這天,一大早崔宜室就看到竹影齋人來人往。
母親謝氏坐在阿姐身邊說著什麼,喜婆在一邊說的吉祥話,絞臉的年輕少婦撚著手裏的絲線,吩咐崔之華不要亂動。
慘白的粉塗上崔之華嬌嫩光滑的臉,青色的黛畫上渺渺遠山,朱砂點紅唇,眉間細細貼花鈿。
世人以玉喻君子之美,時下少女也多用玉做首飾,在崔之華婚前特意打造的一套玉飾這時派上了用場。
頭上重重疊疊裝扮完成,兩隻玉手又被拉住,夜裏包的紅指甲這時顏色正好,纖纖十指配上鮮紅的指甲,指上戴著精美的戒指,真的很漂亮。
化妝完成,母親親手給崔之華換上潔白的嫁衣,嫁衣一色純白,象征著新娘的純潔無暇。
穿好衣裳,謝氏又從首飾盒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珍珠麵簾掛在崔之華發間。
一切準備妥當,時間已經過了午時,崔宜室被趕去用飯,崔之華在媵和侍女的陪同下靜靜坐在閨房裏,等待黃昏的到來。
被滿屋子人看著,崔之華是沒有機會吃崔宜室偷偷塞的點心了,好在寬大的衣袍尚能遮擋一二,等會上了車,還是有機會吃點的,不然一天下來,嬌弱的女子之身未必撐得住。
前院賓客晏晏,觥觸交錯間時光流逝。
黃昏準時在夕陽落下以後到來,迎親的馬車已經停在崔氏大門口。
崔家長兄崔煥背起崔之華,一步步走向裝飾的極其奢華的馬車。
賓客在列,謝氏哭泣著送女兒離開家門。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
歌聲響起……
趴在崔煥背上的崔之華也哭了起來,女子出嫁後,除非被休棄就再也沒有回家的機會了,這個養了她十五年的地方就要告別了了,昔日疼愛的父母兄妹也要告別了,歸期無定,隻願兩廂安好。
崔宜室靠在庭前的桃樹上,看著與自己朝昔相伴的阿姐被另一個男人娶走,黃昏的色彩迷離了眼眶……
“阿姐……保重!”
三日後回門,看著嘴角帶笑兩頰緋紅的姐姐,崔宜室陌生的像是被拋棄在荒野裏。
“這就是……嫁人嗎?”
女子把身家性命托付給一個陌生男人,從此兩人利益相同共同進退,女子一生禁錮在方圓數裏之內,為男子生兒育女,操持家務。
“我卻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呢。”
“生而為人,怎能如此枉費上天給予的生命呢。”
看著身邊羨慕的看著阿姐的姐妹,崔宜室覺得自己無法理解,也不被理解。
“如果這是天下女人的命,我想活出不一般的東西。”
崔宜室看著姐姐嫁人,成為新婦,走向和所有女人一樣的道路,心中的不甘想要撕破喉嚨:“我不要這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