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樂顛顛的跟在我身後,殷勤的接過我的包,背在身上。
我從取票口拿了票,又給蘇浩買了一張。還好,不在春運期,站票還是有的。
“博安?什麼鬼地方!”
蘇浩拿過車票看了一眼,顯然對這個偏遠的縣城一無所知。
從地圖上看,路線距離並不多遠,但是這輛K字打頭的列車走走停停,硬是消磨了八個多小時。
火車上,我簡要的說明了一下我們要去的地方,以及幹什麼去。
蘇浩聽說要料理後事,並沒有表現出忌諱或反感,相反還有那麼點心懷不軌的憧憬。他說他正好缺乏這種經曆,體驗體驗也挺不錯的。
看到他的十指不安分的在桌麵上敲來敲去,我想完了,這下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小子腦子裏沒準已經構思好了一篇煽動力極強的文字,姨姥姥的葬禮可能要被他專題報導了。
要是他趁我不注意,再拍上幾張照片,錄下一段視頻,我少不了還要被出名。
他要是真這麼幹,我得想想雇誰去挖個坑,把他也一塊埋了算了。省得留他在世上為禍人間。
博安縣隻有一分鍾的停車時間,這一分鍾卻相當充裕,上下車的人統共的人連一巴掌都不到。比起往年春節前後,來這裏時擁擠不堪的遭遇,這次的時間真是太奢侈了。
出了站不到七點,天已經全黑。通往陽坪崗的路由於崎嶇不平,根本沒有公共交通。二十多公裏,不想走過去的話,隻能乘坐在站前爬黑活的私家車。
“啊?還要坐車啊!”
蘇浩泄氣的道。之前的火車把他折騰得夠嗆,現在聽到坐車就反胃。
“這回是敞篷的,不一樣。保證不會悶,也不會有各種奇形怪狀的味道。而且隻有這敞篷車,能到咱的目的地,其他機動車你想坐都沒有。”
蘇浩一聽敞篷,頓時又來了精神。這個人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而且全由外界的因素決定,典型的人格不成熟。
果不其然,當他看到我伸手招來一輛摩的的時候,馬上又變得垂頭喪氣。
“這就是你說的敞篷?還是二輪的?這怎麼坐嘛。我要坐小跑車,不給坐小跑車我就回家。”
蘇浩停下腳步,把我的包從肩膀上卸下來,作勢要撂挑子。
“小跑車小跑車,你以為你新娘子啊!有二輪就不錯了。再說這多敞亮的車,再沒比這更敞亮的了。”
這次可能運氣不好,三輪車一輛也看不見,隻有二輪的。
“本來以為葬禮嘛,一定是在上風上水,景色宜人的地方。誰知道在火車上看了一天,淨是窮山惡水。這大晚上的還要我坐摩的,去一個連汽車都不通的地方。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上你的當了,給我錢,我要買票回家。”
“好吧,強扭的瓜不甜。既然這樣,我也不勉強你了。”
我無可奈何,有人要辭職我肯定批準,不然就算強留下來,幹起活兒來也會心不在焉。
我從錢包裏摸出一張一百給他,並從他手裏接過我的背包。
摩的就停在路邊等著,離我隻有幾步遠。我故作瀟灑的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說:
“好歹同行一場,有些話我得告訴你。一張車票呢,是78,得明天下午三點才有車。
當然了,早上九點半還有一趟往北京方向的車,你可以坐到鄭州或石家莊,然後轉車。轉車貴一點,但是一百塊也夠了。
我擔心的,倒是今天晚上。這個站沒有候車室的,小售票廳夜裏也不開。隻有一個四麵楚歌,十麵埋伏,三根半柱子支起來的候車亭。
今天的氣溫呢……我看看啊,最低零上2度。怎麼說呢,反正不見得凍死人。再說旁邊就是旅館嘛,一晚上才30塊錢。至於吃飯嘛,都這麼大的人了,節約個一頓兩頓的,也餓不出個好歹……”
蘇浩被我說成了沒頭蒼蠅,向左邊走幾步,又向右邊走了幾步。最後愣在當場。
我已經坐到了摩托車上,裹上了駕駛員遞過來的軍大衣。
本來有兩輛車的,就在我們意見分歧的時候,走了一輛。現在就剩這一輛了。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半途而廢還算是男子漢嗎?學姐,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呢,你不會介意的哈。”
蘇浩吃飯睡覺的腦子還是不缺的。他可能意識到,當逃兵的話,情況對他很不利。一番權衡,決定破罐子破摔。
他解下綁在車尾巴的行李背在身上,緊挨著我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