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常公公,早就收起謙卑笑容,堂而皇之的端坐不動,大大方方生受張祈安的彎腰敬禮,佝僂的背部挺得筆直,好似又回到當年在鐵血沙場時的模樣。
“那年全軍有多悲痛,聖上是多麼悲痛欲絕,真是一言難盡啊!以至於後來論功行賞時,力排眾議,以你祖父功勳第一,追封河間王,世受祖廟香火供奉,這永樂朝,隻有四人享有這等無上的榮耀。
“那時你父親年紀也不大,聖上憐惜他痛失慈父,命他回歸北平,可是你父親隻是帶孝跪了三日三夜,為你祖父守靈,第四天,就馬上披上戰甲,還是寧死都要跟著聖上出戰,接下來的幾年,每戰必身先士卒,勇冠三軍,真是將門虎子,名不虛傳啊!”
臨到了,張祈安準備的說辭手段,一樁也未用上,反而是常公公痛痛快快的答應,幫他回絕漢王的邀請,臨走時還意味深長的說了句。
“好生用功讀書,外麵的事情不必理會,莫要讓自己深陷泥潭,好自為之。”
大袖一揮,瀟瀟灑灑的而去,到讓張祈安一時間哭笑不得,不過也知道人家這是一番好意,隻是這二龍奪珠,跟自己又有何關係?誰閑著沒事,想操這份心。
不過自己還是得去一趟,父親不在家,這漢王相邀,為人子當得謹守禮儀,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這常公公其人,張祈安心中多少有些譜,從他的經曆上來說,絕對是當今聖上心腹之人,人家既然當麵直說陳年往事,恐怕也不忌諱這個,如今在漢王身邊服侍,一來是出於皇帝對兒子的疼愛,二來就是就近監視了,這和大戶人家一樣,奶奶還不是派了兩個教習嬤嬤,成天跟在姐姐身邊嘛。
收拾下激蕩的心情,當年沙場上生之事,一時間激的張祈安心馳神往,送完常公公回來後,馬上轉身就去鍛煉身體,此時假山上的小片空地間,已經被下人搭建了個簡易杠子,還有幾隻沙袋,張祈安知道自己年齡還小,等身體在好些,就去跟家人學些武藝,基本的自保功夫還是得學的。
按照一定的節奏,不緊不慢的運動,一個時辰後,汗流浹背的張祈安,慢慢從石階上走下,沒走幾步,就聽見有人低聲哭泣。
張祈安有些驚訝,順著聲音,轉身走至一塊巨石後,就看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正趴在石壁上悶頭抽泣,從那纖瘦背影,張祈安認得是自己身邊之人,那個笑容甜美,臉蛋圓嘟嘟的丫鬟玲瓏。
這張祈安身邊除了兩個大丫頭之外,另外還有三個小丫頭,因為他年少多病,伺候起居的下人不多,因為母親和姐姐常年和他呆在一起,她們身前的下人,能順便負擔起照顧二爺生活,也就沒必要按照定例,弄出一大屋子下人出來,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母親和姐姐也不放心。
基本上,除了煙翠和碧翠外,三個小丫頭一般都不允許接近自己,此次過來,也隻讓玲瓏跟著做些瑣事,另兩個則留下府中照看院子。
“玲瓏,你過來。”張祈安輕聲召喚,左右看了下,並沒有現此處還有別人。
趴著的背影頓時僵住,玲瓏趕緊背著後麵來人,用衣袖擦幹眼淚,神色委屈的轉身,畏縮的道:“二爺,婢子隻是被姐姐們罵了幾句,一時想不開,才跑到這裏的。”
“為何事罵你?說來聽聽。”張祈安神色親切的走過去,並沒有站在原地不動,這些天以來,他根本當主仆之間的規矩於無物,興之所至,給丫鬟婆子端茶倒水的事都沒少幹,反正人還小,如此做派引得滿院子下人交口稱讚,心裏更是對他喜愛。
“二爺,你,你得替我保密。”
玲瓏畢竟年紀還小,對於二爺突然出現,雖然有些慌張,但並不害怕,但稱呼上卻你你的說個不停,顯然是心中緊張,情緒有些激動,在看到張祈安點頭同意後,頓時委屈的道:“二爺,不是玲瓏不知好歹,可伺候您起居,本就是婢子的職責,就因為多去了幾趟屋裏,就被,就被幾個姐姐罵了。”
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張祈安一直盯著她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其中另有隱情,奇怪的道:“去屋裏有什麼打緊?這還要罵你,誰罵了你,把名字告訴我,等二爺替你出氣。”
“別,別。”玲瓏神色更加慌張,急忙胡亂揮手,趕緊說道:“都是玲瓏不好,做事笨手笨腳的,姐姐們罵的對,二爺,求求您了,千萬別聲張此事,要不今後,我都沒法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