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米養百樣人,百樣人則有千百種心思。
林立無法悉數感應,事實上他連哪怕一種心思也懶得推敲,因為他此時正在殺人。
百鬼門此行來青丘觀禮的弟子共有十三名,百鬼夜行突然中斷,皆是受到反噬,傷得極重極重,不加以救治很快便會喪命。
但注定沒人會來治療他們,因為今天是六月初十,也因為這裏是黎陽宮統靈殿。
祖龕上,玉白色恩笏靜靜豎立,亮紅色仇笏淡淡發著熒光。
林立手起刀落,斬下第三名百鬼門弟子的頭顱,火光鑽入眉心,將這名化神期弟子的元神焚燒湮滅。
至今不知道號名姓的女長老瘋了,百鬼門畢竟隻是依山傍水的小門派,化神期的天才弟子就是最稀罕的寶貝,如今被人隨隨便便銷魂殺身,如何忍得!
慘白色的濃霧升騰而起,化作三隻骷髏,嚎哭著撲向林立背心。
身為百鬼門紅衣級別的長老,她也有化身中期的修為,放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不可小覷。
林立拿後背毫無防備對著這麼一個人,屬實有些輕敵過頭了--許多修士如是想著。
一道火牆轟然出現,橫亙於二人之間,火焰嫋嫋,並不釋放灼熱的高溫,但三個氣勢洶洶的灰霧骷髏頭,撞上火牆後卻瞬間被吞沒,恍如泥牛入海。
“想早死的話,便再對我出一招。”
火牆的另一端傳來少年不帶情感的冷漠話語。
紅衣女長老此時心神恍惚,又是蹬蹬後退兩步,癱軟倒臥在地。
誓要殺之的喪子之仇,敵人卻似乎是個無論如何也戰不勝的怪物,更搭上宗門十餘條天才弟子的性命。
清醒過後,她的大腦反而愈發懵然。
林立提著兩柄烈火大刀,邁步走向下一位受害者,動作簡練,經曆千遍練習已然顯得乏味,既不刺激緊張也不妙趣橫生。
刀起,刀落。
血淋淋的人頭翻滾到地麵。
接著是第五個、第六個,依次進行不緊不慢,一個門派最重要是整整齊齊。
“別殺我!”
一名百鬼弟子求饒,人為刀俎,他此刻無比虛弱,絲毫反搏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但他不想死,人間有太多令人不舍的樂趣,身為宗門內地位極高的親傳弟子,他還沒回去把踩了他腳的外門弟子折磨至死,山下雁秋城有好些個嬌滴滴的凡人女子,他還沒親嚐其味。
死亡,這個概念對他而言多麼陌生,始終沒做好迎接準備,所以他想再緩一緩,緩個幾百年再說。
可惜這種忐忑的小心情,並沒能被那個可惡的散修所體諒。
“大家都是第一次死,憑什麼要給你做心理準備的時間?”林立問了個很富有哲理的問題。
百鬼弟子答不上來,不知道為什麼,腦袋離開脖子以後,便不能張嘴說話了。
……
統靈殿內的修士並不替死去的百鬼宗弟子悲哀,隻覺得過程有些枯燥,他們早已對別人的死亡司空見慣,看過很多比眼下殺戮精彩無數倍的場麵,變相地提高了他們對殺人的審美標準。
林立也覺得沒意思,枉造殺孽而已,不值得興奮或者耀武揚威。
割下了最後一顆腦袋,他散掉火牆及雙手的火焰大刀,緩步走到那個女人。
紅衣女長老眼神泛著空洞,怔怔呆滯。
“你是自己死,還是我幫你一把?”林立漠然問道。
兩世修真,從渡劫跌回築基,但他爬回渡劫期還是要受劫難,並且上一世的劫數還要疊加,難以承受。
因此他不想再沾染更多的殺孽,畢竟殺人一時爽,渡劫的時候有幾萬分艱難,隻有他自己清楚。
這個女人若能自行了斷,當然最好不過。
“你不敢殺我。”
女長老顫抖著站起來,緊致包裹的黑衣,將那玲瓏身段勾勒得十足真實,心誌不堅者隻遠觀都會血脈僨張。
這樣的一具尤物嬌軀可以說是老天爺的賞賜,足能誘惑很多男人--當然不會用來誘惑廢人,尤物者,隻配強全勢大者享用。
“你若殺我,百鬼門天涯海角都要追殺你,你在唐城的故友親人,下場一定比我淒慘萬倍。”
這是句不折不扣的威脅,林立聽著笑了,一隻小蟲子爬上了他的指尖。
“我生平最怕威脅。”
他伸手,指尖點中女人的眉心,極細小的蟲子順著毛孔鑽入。
女人聽到那句話,剛有冷笑浮上麵頰,下一刻便滿是痛苦到極點的猙獰之色,然後抱頭嚎啕。
海延勳意趣悠悠地點評:“這個女人生活閱曆太少,竟然不曉得,怕到深處便是咬牙切齒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