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蕭破軍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先是驚異於九十歲行將就木的身體,居然還能做出這種高難度的動作,然後暗自為不妙處境當中的林立,捏了把冷汗。
顯然,這一拳大開大合,而且使力的是右手,威力更在剛才的左拳之上。
但真正令蕭破軍感到焦灼的是,馬全祿已經近了林立的身,半貼在後者懷中——詠春八極都是近戰短拳,挨著越近越好出招。
原本距離太短的話,詠春打八極並不吃虧,全看交戰雙方誰的拳術造詣高些,然而蕭破軍從來沒見林立用過詠春拳,現在雖然用了,卻顯然沒有深藏不露給人驚喜的效果。
他如何看不出林立壓根兒就不怎麼會打詠春?
拿著半吊子詠春,與數十載光陰熬出來的八極近身比鬥,能占到便宜才是有鬼了。
萬幸中的萬幸,林立又用一種詭異的姿勢,接住了那隻破壞力極強的枯槁老拳頭。
蕭破軍覺得自己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隻見身處局中的林立冷靜異常,自己卻已經偷偷抹了幾次鬢角的汗水。
“可別在陰溝裏翻船啊!”他心裏念禱著。
林立的心思他知道,似乎不打算動用真本事,而是在以己之短搏敵之長。最開始他就反對過,照他的意思,對付這種幾乎已經不出世的高手,就該速戰速決,輕敵最是不可取。
但是反對無效,林立好像鐵了心一意孤行。所以蕭破軍本來以為,林立這麼做是有十足把握的,結果現在看來,有個毛的把握啊!
這跟捏著塊麵包找人家拿著镔鐵菜刀的廚子拚刀工有什麼分別?完全沒有可比性的好吧?
……
場中老少交手十餘次,大抵都是馬全祿在攻,林立則是一味防守,疲態盡顯。
好在終歸也沒敗下陣來,雖然守得苦楚,不過那位北地單挑無敵的老拳師,嚴格說來也沒討到半點好處。
啪!
再度拳掌相接,這次倆人一觸即分,各自退出幾步。
林立轉著手腕扭著脖子,戰鬥中落盡下風,臉上卻並不愁雲慘霧。
馬全祿調整了幾番氣息,精芒眼眸直視對麵的少年人,有些納悶兒。分明是學藝不精的詠春拳,舉手投足都透著拙劣,又莫名其妙的縝密,竟然滴水不漏。
張玄靈臉上也掛滿疑惑,以他的眼光,很早便看出了端倪,原來上次是餘思秋高估了,林立根本就沒練出暗勁。
可怪就怪在這裏了,暗勁境界在馬老爺子手下,撐這麼久都是令人咋舌的奇跡了,一個連暗勁境界都不到的崽子,能讓毛老爺子久攻不下?
未免太假了點。
“老爺子,手下留情可不是你的做派啊。”
張玄靈忍不住在後頭喊道,以前上門挑戰的武者裏,也不乏年輕天才,但從來沒見老頭子動惜才的心思,一樣照打不誤。
“老朽起招便用了全力,不曾藏鋒。”馬全祿老氣橫秋地回道。
“什麼!?”
張玄靈甚至以為老頭子再跟自己開玩笑,不過相識相交近十年,老頭子這般不苟言笑的脾性,幾時都不曾有過跟誰鬧著玩的雅興。
他明白,馬全祿其實有些食古不化,如何也變不成老頑童。
那麼也就是說,林立以明勁境界,跟化勁巔峰的北地武術第一人,勉強打了個平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