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保重身體,等我親自去接你們回家。”
“行了行了,老子下去吃麵了!”
林震天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先行掛掉電話,然後瞬間換了表情,腳下一步一頓,走到沙發旁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無力坐下後,曾讓唐秦商周四城忌憚無比的男人,臉上招牌式的狠厲與豪邁悄然隱沒,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思。
他前半輩子加起來,都沒有剛才五分鍾歎的氣多,坐在沙發上,又開始一邊想事情,一邊長籲短歎起來。
十年前林家慘遭滅門的時候,他一口氣也沒歎,隻是從容不迫地應對著,雖然最後終究還是大勢已去,但他沉睡前,心中始終咬著東山再起蕩盡仇家的怨念。
可以稱之為不死心。
因為他明白,隻要人還在,一切就都還不算塵埃落定,即便自己死了,還有他的兒子。
然而這一回,位置顛倒過來,自己遠遠地離開了旋渦中心,兒子卻停留在激流之中,並且正要以身犯險。
“複仇,到底對不對?”
從植物人狀態蘇醒以後,這是林震天首次問自己這個問題。
如果林立這次去了便再也回不來,那將是他永生永世的痛楚,世上沒有什麼是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痛苦的,即便有朝一日,他不惜魚死網破,屠盡李氏滿門,也彌補不了這個遺憾。
人死了就是死了,殺一萬個人也無法讓人死而複生。
可惜,林震天沒能說服心裏另一道聲音,那道林家人最炙熱血脈傳來的聲音,老祖宗代代經營的心血基業,在他手中沒落,是絕對不行的。
而林立所做的一切,自然也都出自於這種覺悟——身為林家子孫,斷不可讓祖宗蒙羞,哪怕拋頭顱灑熱血。
雖九死,亦不悔!
林震天隻能寄希望於,當年慫恿四大家族的修真者,如今早已事了拂衣去,不會被林立撞上。
“兒子,你隻管去做,功敗垂成,爹替你收屍報仇,絕不讓你含恨九泉!”
林震天一雙手捏上沙發兩側木雕,用盡了全身力氣,顫抖不停。
……
……
六月的唐城下起了罕見的連綿雨,從昨晚一直下到現在,暴雨變成了針尖雨,但看天空仍然鉛雲層層,濃厚得很,恐怕還要接著下很久。
十年未歸,如今唐城的氣候,似乎比以前變化了很多。
林立和陳海石撐著傘,站在渭水河大壩上,位置偏僻,來往的車輛很少,行人更是杳無蹤跡。
“徐林跟我說,上次我帶給你的瓶子裏,裝著一隻很厲害的鬼魂。”陳海石說道,聲音永遠那麼無風無波。
林立點了點頭,看著大壩下麵的河水,暴雨狂降一整晚,水流變得愈發洶湧湍急。
“你們兩個,闖進春秋大廈,萬一當年那幫怪人暗中保護李世傑,此去可能就有去無回了,這個問題你一定想過,但我還是想問,你有想過嗎?”
陳海石身形打得筆直,握傘的姿勢一絲不苟。
林立低垂的眼睛紋絲不挪,一直停留在河麵上,笑著說道:“我負責李世傑的身前生後事,吸引視線方便你暗度陳倉,這是我們一開始就說好的,怎麼現在跑來過問我的工作呢?這可不像你一貫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