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此間話淒涼(1 / 2)

元城在林立的印象中相當陌生,以前隻聽說這是座很亂的城,卻從未涉足過,所以他在這兒當然沒有熟人,更不認識哪個女人。

但他猜到約自己的是誰了,而且有九成九的肯定,等見到那個女人,就是十成了。

清照書館離酒店不遠,橫穿過酒店門前的公路,再右拐走五百米便是。

書館從外麵看上去很清雅,點綴稀少,簡而不失其華。綠色玻璃上烙著一首一首完整的詞,皆是出自易安居士,有的耳熟能詳傳唱甚廣,有的則稍微生僻一些。

唐城也有一家類似的,藏書齊全但隻借閱不售賣,那家叫棄疾書館,風格與這如出一轍的簡約而不簡單,同樣是綠色玻璃,上頭烙滿的則是辛稼軒的古詞。

兩家的後麵應當是同一個頗有情懷與情調的金主,或者兩家老板是相識的同好之人,否則的話,那緣分可就巧大發了。

暖風晴雨初破凍,柳眼眉腮,已覺春心動。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

門簾左右兩側掛著的豎牌匾,寫的兩句短詞,並非摘自一首,而且從含義到神思完全不搭噶,甚至長短都不一致,卻莫名有種不對稱的美。

走到此處,林立不自覺地背起了單手,學作古代儒生的斯文樣,另一隻手撩起簾子入內,循著號碼找到自己要去的書桌。

桌子靠牆的一方已經坐了人,不算涼透的中秋天氣,那人身上裹得有些嚴實過頭,長款呢絨大衣立領遮住脖子,絲質紗巾繞過唇鼻,眼睛上還有副比例誇張的蛤蟆鏡。

“我不追問你打什麼算盤,不過你做了這麼多年全職太太,這次冒著劉宗強起疑的風險約我出來,應該是想幫我,我關心這點就夠了。”隨便從書架上找了本壓根兒看不懂的《時間簡史》,林立來到女人對麵的位置坐下。

單從視覺上,大概沒人能直接認出女人是誰,他也認不得對方,但心裏知道這個女人是元城二十年芳華絕代,後來下嫁潑皮流氓的交際花,也隻能是她鍾寒露。

與他胡亂揀書裝象不同,鍾寒露顯然是個腹有詩書的女人,隔著墨鏡都能感覺到,她目光落在那本《塔木德》書頁上麵的時候,有多少分的專注和思考。

林立並不認識書麵扭來扭去的不知道屬於哪國的文字,隻是曾經見到陳海石抱著本在看,封麵圖案和字的形狀是一樣的。

“以前偶爾會聽人說唐城林家少爺的壞話,可林少爺似乎沒有人們傳述得那麼差勁。”女人依舊保持著閱讀的姿勢,頭也不抬的說道。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嫩,不是娃娃音或者嗲嗲的那種嫩,而是清脆中帶點利落,幹幹淨淨,絲毫不拖泥帶水。

淨透得仿佛不諳世事,又仿佛通透得看破紅塵。

樣貌好看的女人話音往往不好聽,如果一個女人既漂亮,又有著一副好嗓子,那麼不管她去不去娛樂圈,與人交談總是令人舒適的。

林立也沒死繃著形象,逼迫自己把眼睛硬落在看不懂的英文字母上,轉而背靠椅子極不斯文地翹起了二郎腿:“等你看完,我們找個地方開房吧。”

鍾寒露恰好讀完一頁,翻篇的指尖僵了一瞬,然後風輕雲淡劃過去。

林立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書店裏太安靜,不適合聊天。”

“再給我兩頁的時間。”

歲月靜好的安寧話語拂過耳畔,林立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耐心,就那麼乖乖躺在椅子上望著對麵看不起模樣但很漂亮的女人。

令他愜意的是,漂亮女人也並未讓他久等,她顯然已經通讀過那本外國書,現在隻是拿出來溫故,瀏覽速度極快,兩頁看完才用了不到十分鍾。

“走吧。”

說再看兩頁就確實隻看兩頁,鍾寒露合上書本翩然起身,將書塞回書架上原來的位置,便叫了一聲當先朝外麵走去,很是灑脫,對於跟一個陌生年輕男子去酒店開房間這種事情,似乎絲毫沒有介意。

但林立其實是有些介意的,他還是個處男,剛才說去酒店,純屬意氣上頭想調戲一下多年前的元城花魁,口嗨罷了。

現在真要開房,他心裏總覺得哪裏不自在,但脫口的話就是潑出盆子的水,收肯定收不回來了,臨陣變卦隻會更沒麵子。

於是林大少生平第一次孤男寡女去酒店開單間,便是跟一個四十二歲和他媽差不多大的中年女人——“老子虧了!”

房間裏鍾寒露才卸掉了嚴嚴實實的包裹,脫去呢絨大衣,解掉紗巾取下墨鏡,人跟照片上一樣好看,但韻味遠比照片來得生動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