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科技的進步是為懶人造福的,林立以為很對。
對於一個小學上完四年,所有課本都還嶄新、甚至連名字都沒往上寫過的人而言,翻譯軟件的存在,極其有必要。
林立憑借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將神識監視中那些外國人短信的內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鍵入手機,然後輕輕點了點翻譯鍵,一行行熟悉的漢字便躍然眼前。
內容倒都是些日常的聊天,乏善可陳,不過西方人喜歡聊搔話題,在林立這裏再次得到了印證,那些雇傭兵基本三句話不離碧池和某國某處的妓寨。
“要是那小娘子看著了,又得臉紅成什麼樣?”
眼神盤旋在幾行字上,林立臉上浮現隻有自己懂得的猥瑣笑容。接著他又換了幾款翻譯軟件,擔心出現偏差而錯過了一些細節,但還好,幾次翻譯下來,字裏行間都沒有他疑慮的東西出現。
陳海石辦事曆來讓人放心,想必有這群專業人士日夜不離守在山下,唐城那邊的人,即使失去自由無法對外溝通,報急信應當也能很快送到山上來——他怕的就是皇甫家未雨綢繆在先,先對送信的人做了手腳,倒是若唐城有任何風吹草動,陳海石等人都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樣的話,我應該就不用什麼事都沒發生還牽腸掛肚了。”林立低頭對著手機說道,實際上房間裏隻有他自己,而這句話,自然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成分比較多。
但心念這種東西,若是真的那麼容易控製,那世上便人人都是神仙了,再要什麼道家自然佛家清靜也沒有多大意義。
不好的預感始終揮之不散,並且隨著日子在水磨裏一天天度過,有日漸加重的意思。
潛意識裏的警惕有時候能救命,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在讓人不勝煩憂的過程當中煎熬。
林立到膳房給自己打了盆水,又特意從地窖裏砸了幾塊碎冰扔進盆中,然後端回房猛洗了幾把臉。
化神修士寒暑不侵,並不是說對溫度的感覺很麻木,冰水抹在臉上,一樣涼嗖嗖的,很是提神。
換了身幹淨衣服,林立又拿毛巾就著涼水,把光頭也抹了幾下,接著端上盆子拿著髒衣服,出門往雜事房走去。
秋季中旬早晨的風還是很凍人的,幾秒鍾便吹幹了頭頂上的水漬,蒸發降溫之間,林立感覺整個人從頭涼到腳,冷了,滿心雜念也就冷靜了少許。
月白道袍交給洗衣房的小道士,倒掉盆裏的水,林立拎著空盆回房,然後走到隔壁的離陽長老門前,一腳踹上去,施施然走進,問道:“今天早上想吃啥?”
——剛才的事情,便是他在天師府每天早晨的日常活動,除了把衣服送去洗衣房外,基本都是日日不變的路線。
離陽長老被驚到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怒瞪著門口:“催魂啊催!這才什麼時辰?”
林立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不好意思,小爺我今天起得早。”
向來懶散的離陽長老罕見的生氣了,還極不符身份地說了渾話:“我去你的,你小子根本也沒睡,當然起得早!”
……
……
老鄧頭大概對三天前看到的惡心肉塊還有陰影,今天仍然想吃重味的東西,但沒吃肥腸臊子的油潑麵,隻是要了碗加紅油的油茶,就著肉包子吃。
伺候完便宜師父,林立才草草到膳房吃了些東西果腹,然後照舊是到府門口等著,旅遊團上山後,便開始今天的導遊生活。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林大少總是望眼欲穿目光複雜地盯著山下,看樹林裏的雇傭兵有沒有上山。
他當然不希望看到那些洋佬雇傭兵,但就像快斷的繩子上懸著一個人,當他掉下來的時候,下麵的人不一定能接住他,也不願意他掉下來摔死,卻又總是在僵持中無所適從。
這種心情就是人們所謂的懸吊吊。
這一整天,林立的心都懸著吊著,就連平時做起來索然無味的導遊工作,被牽腸掛肚抵消了無趣,也便不再顯得那麼難熬。
日落西山,晚鍾敲響,天師府送走了最後一撥遊客,鍾聲中關上了山門。
林立沒顧得上吃完飯,兀自去到私第的書館,圍著書架繞了三四圈,最後抱著一大摞書籍扔在桌案上,揉了揉眼睛,坐下開始秉燭夜讀。
龍虎山好歹是國家5A級景區,很多年前就通了電,夜裏當然不用點蠟燭照明,書館裏的配置,也並不比城市裏的高級書店差多少,六盞大燈將古式的房間照得宛如白晝,閱讀完全不受時間影響。
但那種夜裏讀書的感覺,對林立來說是一樣的。
他似乎打小就跟能稱之為書的東西有仇,見著便會犯困,更別提把書翻開了,那簡直等於睡蟲上腦,即便已經到了化神境界,這個毛病依舊扭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