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窖藏兩年的老茶葉,特意等到中秋月圓夜,就著月光翻炒殺青,便是最上等的中秋兩年齡黃山茶。
真正精於茶道的人對此通常分外不屑,究其本身,並無天下僅此一家的特殊工藝,也沒有因為選在中秋夜的時間點,而對茶味造成任何升華,附庸風雅強行提高檔次的虛手段罷了。
林立聽說櫃子裏其貌不揚的袋裝茶,近些年被炒到了五萬一袋的天價,隻覺得現在這些土大款約莫是吃飽了撐得慌沒處消遣了。
房門不久後被敲響,是服務生帶著周文栝來,見到房間住的人便有些局促不安,道:“林先生,這位姓周的先生一定要見您……”
周文栝主動解釋:“是我要求的,你別怪酒店的人,對了,我是清竹的爸爸,不知道林公子還記不記得。”
“自然記得,行了沒你的事,去吧。”林立依舊禮貌謙遜,對著那名服務員眼神示意,後者如蒙大赦,連聲抱歉加道謝,點著頭恭恭敬敬走遠。
將周文栝請到屋中,林立瞪了丹朱一眼,讓他等下過腦子再說話,桌上熱氣騰騰的黃山老茶茶湯已經泡出色澤,清亮剔透,至少看著很是養眼。
“叔叔,喝茶。”
晚輩應盡的禮節林立一點沒落,親手倒著八分滿的茶水遞過去,正值幹燥泛冷的深秋,一杯熱乎溫潤的茶喝下去十分讓人舒服。
周文栝略顯拘謹,雙手接著茶杯吹得不燙嘴了喝下,但顯然沒有興致再飲第二杯。
比起三天前見麵的時候,林立的態度實質上並無絲毫變化,做叔叔的中年人卻是幾乎完全轉了性子,當時雖然客氣但畢竟帶著陌生人之間的冷淡,此時則多少有些高攀不起的渺小。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大抵如此,誰被俯視誰被仰視,最終往往不是取決於年齡大小,而是地位高低,林立不覺得怪異。
“叔叔有事的話,不妨直說,我跟清竹是朋友,朋友的忙我能幫就幫,不說舍生忘死肝腦塗地,有十分力氣我絕對不會隻出兩分。”林立沒去戳穿中年人徘徊三天僅留的一點自尊心,平淡而和氣地說道。
周文栝在雁南城算是小有名氣的珠寶商人,三十歲的時候,便將這個社會百分之六十的人遠遠甩在身後,但在勃天盛酒店見識過眼前光頭少年的能量,他便深深明白兩人中間隔著一條鴻溝,自然不敢再以長輩自居,於是說話用詞頗為審慎。
他說道:“說到底是我自食苦果,沒資格來麻煩林少,可清竹不該替我承擔過錯。”
“清竹怎麼了?”
林立下意識地有些緊張,隨即發現自己好像過於激動,又平複下心情,不緊不慢地拿起茶杯來抿。
周文栝歎道:“清竹可能跟林公子簡單聊過我們家的情況,比下有餘比上遠遠不足,其實不夠格來參加這次的峰會,是我湊巧有個機會得到一份邀請函,就想了點辦法帶上清竹來了。峰會上的金融行業大格局和那些項目,跟我這個買賣珠寶的沒半點關係,我主要是想,讓清竹來京都見見世麵。”
“到這當口還不說實話,你要求人就別把人當傻子糊弄。”本來靠著落地窗看夜景的丹朱忍不住插嘴,清淡如沙漠的語氣,拆台毫不留情麵。
林立隻是沒滋沒味地勾起唇角微笑,並不責怪打斷,那就是他想說又不方便說的。
周文栝麵色卻不見尷尬,語音略沉道:“參加峰會的有很多華夏名門望族的公子,清竹至今還沒談過戀愛,我的打算,想讓清竹來瞧瞧,看能不能碰巧撞上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