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一行奔行至穀底大城內部,步調逐漸變慢,最終停了下來。
路上經過許多商戶人家,他們也稍微看清了情形,滿城正在張羅當中,顯然,那場婚事還未開始。
“穩妥起見,趁木未成舟,我們闖進去把新娘子搶走,溜之大吉;或者,我們在城中等到婚禮進行,再摸清青雲世家突然變卦的緣故。”周寒衣不愧是念過大學的會計專業,條理很清晰,當即給出兩條建議任君選擇。
誠然,林立並不是一個熱愛冒險的熱血男兒,深諳猥瑣發育才是王道,換了以前,他幾乎不用考慮就會選擇前者,但今次,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留下來瞧瞧青雲世家葫蘆裏賣什麼藥。”
一拍即合。
表麵沉穩的周寒衣有一套隨性不羈的作風,粗獷的午雲牛更是原本就率性而為,青雲世家堂而皇之毀約,已經隱隱激怒龍虎山舉足輕重的兩人,若此時叫他們走,嘴上必然不會有微詞,但心裏恐怕要落些芥蒂。
“迎親拜天地要挑吉時。”午雲牛掐著指訣算計一會兒,說道:“今天的吉時是在未時、寅時當中,應當不會選在晚上,未時尚有些時候,咱仨人先去嚐嚐這穀裏有啥好酒?”
周寒衣應和:“換上便裝。”
修真者的簡裝便服分為兩種,一種是在俗世間行走的現代裝束,一種便是修真界中流行的唐式漢服,宗派之人出門在外,兩樣都是隨身攜帶。
換號衣袍三人才從無人的小巷裏大搖大擺走出來,林立不如午雲牛和周寒衣喜好杯中物,相較而言,倒較為在意出關後一頭野蠻生長的頭發,便跟兩人暫別,漫步在街道上,不多時尋到一間剃頭的鋪麵。
修真界相對凡間,古時候的風俗存留完好許多,但當今時代,修士也並不都是挽發束冠的打扮,學著外界留更短更利落發型的男子不在少數,染發燙發也並不罕見。
剃頭鋪老板見了林立,放下手中張羅紅事的活計,洗幹淨手迎上來,笑嗬嗬問道:“要修一下?”
“嗯,剪短些精神點就行,別推光了。”林立想起在元城被所謂的發型設計師坑過,心有餘悸。
老板一縮脖子道:“那我的手藝你隻管放心,這條街上就屬我剃頭最高明。”
整條街就這一家剃頭鋪,他確實是技術最高明的,沒有自誇。
林立發現對方似乎沒覺著自己眼生,旋即釋然,這穀底足足上萬畝,可以容納下一座城,比天師府大了不知幾多倍,城中人口沒有百萬也有幾十萬了,哪能見誰都認識。便借著由頭裝自家人,嘖嘖道:“我就納了悶兒了,咱們家族以前都跟兩座山約好了,今天怎麼就突然要提前婚期了呢?真不怕天師府發火啊?”
剃頭鋪老板蹭蹭刮著剃刀,歎道:“誰不納悶兒呢?要論起來,龍虎山跟咱可比須彌山親近,往前幾十年沒少行方便,論理說,人家龍虎山那小師叔跟四長老的閨女情投意合,就該直接成全人家小倆口的,那不是跟龍虎山親上加親?可這沒成人之美也就算了,咋還奔著得罪龍虎山去呢?須彌山比龍虎山可差著好幾個藏雲閣呢!”
林立不禁被這老板頗有意思的話語逗得暗自發樂,要是讓藏雲閣的人聽見這話,心裏得多受傷?好賴也是與須彌山平起平坐的一等山門,即使傳承後生各方麵略遜色一些,又哪至於如此不濟?
不過一問一答下來,他也將虛實摸得差不多了,看樣子,這座城裏的青雲世家普通民眾,同樣對昨晚的變故雲裏霧裏,顯然打聽不著什麼有用的信息。
剪完頭發,他便到分手的那家酒館與周寒衣、午雲牛碰頭,看起來並不落魄的酒館,今日卻僅有稀稀拉拉的五六號酒客,想來平日照顧生意的客人,都加入了張羅親事的大行列,到現在也還沒忙完。
青雲世家跟須彌山這等宗門差距巨大,青雲見心遠嫁海上,可以說是攀了告知,作為娘家人的這座城自然要大肆操辦,唯恐小了氣派場麵。
“頭發剪得不錯,又帥回去了。”
周寒衣對著進門走近的林立誇讚道,長相素來不是他的長處,在道門五公子中修煉排首位,樣貌居末席,雖不為外人高聲詬病,偶爾卻也會充當那些散修野狐的笑料談資。“等你也排進去,龍虎山的人就是五公子最帥最強的了。”
林立稍覺恍惚:“你竟然會在意這些無聊的東西?”
周寒衣不以為然,隨和道:“修真求仙一路單調乏味,找點別的東西消遣並無不可,況且我在不在意,外麵那些人的嘴該不消停,便一直不會消停。”
林立斂唇笑笑,心中有牽掛自然顯得心不在焉。
青雲世家獨產的酒似乎味道不錯,午雲牛喝的不歇杯,桌上兩碟茴香豆花生米,便下下去一整壇穿腸毒藥,時間也差不多該付賬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