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唐城天氣越發冷了，終日刮著正宗地道的西北風，還未下雪，嚴寒卻不比大雪時節溫柔多少。
早起的林家少爺披瑩白色長袍孤立在風裏，早早站到庭院門前的盤山道上，似乎等待著什麼。
人上了年紀瞌睡便少了，陳青玄起床撒了泡晨尿，發現大廳敞著便下來查看，遠遠瞅著小老弟的背影，緊了緊絨襖摸出來，繞著林立打量一圈。
“是挺神奇，這麼凍的天兒，就穿兩件真不冷？”
白色長袍仍然是那件白色長袍，說來多餘，夏天套這麼件在外頭會很熱，冬天穿這麼件又沒有半點保暖作用，寬大袖管隨風往後飄擺，顯得林立的衣著格外單薄。事實上他穿得確實也少，道袍之下隻是件內裏加絨的白襯衫。
陳青玄是武者，一身勁氣抵達化勁巔峰，境界不低，到了北方的冬季也是出門便大襖不離身，看著小老弟清晨獨自到此吹風，想來也知絕不是年輕血氣旺這麼膚淺的原因。
“不怕冷，但也知道冷，可以穿厚點我肯定穿，誰不想舒服點？”林立有些想念自己當初的長頭發，起碼腦袋頂上不會隨時涼嗖嗖的，“但我還沒到舒服的時候，穿得厚實了，萬一遇上要動手的時候，人家大概不會給你時間先把衣服脫利索。”
陳青玄吸了吸鼻子，涼氣順著鼻腔湧入肺裏，提神醒腦：“那你這一大早的，不在房間裏躺著吹暖氣，跑出來鍛煉意誌力？”
林立笑道：“可不是誰家都像咱們活得這麼舒服，昨兒個下午差人把唐城裏裏外外都跑了個遍，給家裏添置了點東西，人家連夜趕工到這會兒也才弄好了一半多，這就要抓緊時間送過來了。”
“讓他們晚點送？”
“宜早不宜遲，我要親自驗驗成色，完事了爭取中午往龍虎山趕。”林立說道。
算命獅子兩鬢沒添多少白發，七十歲的精神頭與六十歲時並無差別，聽著話心神一抖擻：“出師了還急著走？我瞅那姓午的漢子，看我跟老陽頭下棋看著得勁，也沒著急要回去的意思。”
別看整棟別墅的人除開林影都沒誰十分歡迎這位少爺，其實都是怕他走的時候，弄得雙方都依依不舍，與其如此，不如讓情緒至少表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趕上離別時大家心裏都能好受一些。
誰想他走？誰都不想他走。
老林家跟老陳家一個屋簷下共處著，最早的紐帶便是這小子，如今雖說兩家人自然而然處出了感情，但跟林立的親近關係仍是並無二致的樣子。
這回也就是想著他可能一時半會兒能留在家裏，大家的喜悅才流露得明顯了些，可依舊有所保留，就是心裏還隱隱顧忌著，豈料預感成真，這廝就在家裏住了一晚又要動身。
輕佻習慣的林大少忽而背起了雙手，仰麵看著庭前寬闊公路外更寬闊的城景，霧煙被風吹得稀淡，朦朧中街燈微明，整座城市靜靜的宛若安眠。他鼻息冒出一縷白氣，說道：“有些事情可以舉重若輕，有些事情卻要舉輕若重。我可以在唐城搞風搞雨，換成別的人，就絕對不行。”
“出了啥事？”陳青玄問道。
林立轉述昨天下午遇到瞿遠鑒聊的幾句話，說道：“現在還不確定，所以要回龍虎山問一問，承著道門扛鼎的巨頭消息自然比五年沒見世麵的我要靈通。”
“成，但願別有什麼大風波。”
陳青玄算是聽得明白，這回潛入唐城地界的，放在修士當中也是牛比轟轟的人物，且不服管製，事態可大可小未必好掌控。
這時候盤山公路上兩道車燈燈光刺破薄霧，成行成隊的大貨車，一輛輛爬上鎣山，最終在庭院前方形成較為壯觀的場麵。
足足二百多輛貨車，從林家別墅空地前排到了山腳下，其間夾著幾輛皮卡，上頭都滿騰騰載著家具或站著工人，高處鳥瞰，這便是一條長龍。
無論貨車皮卡，相同點在於這條車隊長龍裏沒有一輛舊的，淨是嶄新的貨色，性能處於最好，發出的噪音最最小。
林立並沒特意囑咐過這一點，估摸著，是這些商家私下約定，怕吵到林家和鎣山別的富人早上睡覺。
“林公子，您怎麼還親自出來接來了？”
打頭陣的貨車上跟車的是某國內馳名家居品牌在唐城的總經銷代表，也算有頭有臉的體麵人物了，見到本城頭等闊少兼紈絝，臉上也沒少露出奉承和諂媚，林家吞並了風雲集團所有產業，手底下握著大量新舊小區的房地產項目，隨便丟幾個廣告牌搞點優惠，他所轄區域的營業額一年就能漲三個點，眼前的少爺，是惹不起的角色更是金主。
林立在生意上從來不是庸才，人情世故不願打點，也並不意味著一竅不通，裏頭那點道道很清楚。朝庭院崗亭的麒麟幫管事招了招手，便有十餘名小弟抱著十幾條香煙跑出來，沿著盤山公路一輛車一輛車地分發，每輛車都是直接塞一整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