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才發現,自己到頭來還是低估了當年稱兄道弟的男人,十五載韶光東流,並不是隻有他長大了,林傲變成殷傲以後,也比曾經老辣了太多。
這個男人在殷家或許受到過漫長的排擠和被邊緣化,表麵上從容隨和,其實到如今哪個眼尖的還看不出來,他怨念深到比城郊呼嘯而過的潯陽江還沒有底。他依舊如年輕時那般睿智,隻是很顯然,又添了幾分歹毒,或者說絕情。
不過林傲的提議是林立非常喜歡的,解了心頭憂愁不說,還不缺圓滑。
林大少自然采納了殷家入贅女婿的想法,回到別院,親自將磕暈了好幾番的殷二小姐雙手扶起,告訴她自己願意為殷南庚延壽續命。
“別問我是怎麼想通的,我沒想通,隻是局勢所迫。”
殷子衡不掩飾自己眼睛裏的費解,難以想象,此時還有什麼局勢能夠逼迫穩操勝券的唐城惡少。
林立主動供出了殷傲,不過並非全部:“我今天去見了你的大姐夫,也就是我爹以前的義子,盡管那也是個十分優秀的家夥,號令掌控的能力想來不會比你差,可惜還是少了點東西。”
他今天跟殷傲見麵的行跡不算隱秘,必定會有風聲傳進殷子衡耳中,與其讓人家知道過後心生疑竇,倒不如先發製人打個花槍混淆視線。至於殷傲到底缺了點什麼東西,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他就隨口那麼一說,聽的人自然會開動腦筋去猜,然後給出那個其實沒有答案似是而非的答案。
成年人做事,朦朧才有美感——陳海石偶然間冒出的一句話,被林立長時間記在心裏當成名人名言。
鄧荼蘼心情愉悅,且追求妹子上有了不小進展,半是責怪地讓殷子衡把傭人第八次做的飯菜吃下,這才肩膀輕鬆地跟著去往醫院。
“你傷得也不輕,可以先休息,隻管等著好消息就是。”
車子行進在公路上,林立客套又虛偽的關心了下殷二小姐的身體。
“不用了,我想親眼看到父親活過來。”
殷子衡輕輕搖頭,到這步田地,再指望她對唐城來的複仇少爺有幾成放心幾成信任,無疑等於癡人說夢。
林立不會強求,本來也隻是場麵話,精明到堪稱殷家女管仲的小姐當真聽從了才叫有鬼,便取出隨身攜帶的丹藥瓶子,倒了兩粒普通的養氣藥丸與之服下,再然後整段路程寂寂寥寥,都沒人繼續多嘴講話,直到汽車開進殷南庚養病的療養院。
這棟形似伊斯蘭教堂的建築,象征著商城醫學最高的權威,供養著各科各項的專家能人,許多從一線退下來回老家的達官顯貴以及軍部人物,身體但凡有些病痛,無一例外都是來這裏求醫問藥。
殷南庚住在療養院靠南的獨院病房裏,享受著每天七十萬軟妹幣的世界級先進器材吊命。
情況當然很悲觀,院方已經多次下達病危通知,導致這位煊赫商城半輩子的老人,病房前除了成群的保鏢和幾個目光如虎如隼的羅馬鬥士,竟然全無昔日故交問津,醫生們也是走走過場似的,偶爾過來瞟上一眼,早已沒了努力再救上一救的念頭,想起來倒是讓堂堂殷家執權柄者的暮年顯得有些蒼涼。
“我父親怎麼樣?”
進了院子裏殷子衡隨手拖過保鏢問道,她在鄧家別院從早跪到晚,期間沒邁出過房門半步,對這邊很是記掛。
保鏢臉上或真或假凝著愁容,道:“越來越嚴重了。”
“今天也沒醒?”
“沒有,而且生命體征比昨天還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