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還是在劉玄德營壘外。一眾看起來不怎麼精神的頭目簇擁下,程遠誌看向那座營壘的目光幾乎能冒出火。
連續三天,每天都是三麵,幾輪,上萬人的強攻。傷亡慘重,士氣低迷。黃巾兵士的屍體鋪了一地。所以不得不與劉備所部協議,專門花半天時間進行清理。
然而就算這樣,他也沒攻破劉玄德守的營壘。
這還不算什麼。
對程遠誌來說,重要的是連續不斷的失敗,動搖了他的威望。他感覺到周圍頭目,兵士看他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
敬畏在減少,不屑與憎惡在增加。
他的黃巾軍大渠帥的位置,在動搖。
對一名農民義軍領袖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
與之相對,劉備所部傷亡不多。
雖然沒有確切的統計數字,但從曆次攻戰的表現能看出:器械齊備,後勤物資充足的劉玄德所部。根本不害怕這種炮灰蟻附的攻城手段。
“劉玄德……”
程遠誌咬著牙,嘟囔著這個名字。除了深刻的仇恨外,更有一些力不從心,以及全力壓抑的恐懼。
“不過沒關係。”他接著嘟囔著:“這一切都要結束了。最終勝利的仍舊是我!”
……
與此同時,劉玄德所部,傷兵營。
與同時代的其他傷兵營不同,這裏很少聽到絕望的嚎叫。看到鮮血淋漓,傷口感染,化膿,散發著惡臭,行屍走肉一樣的傷兵。
這裏非常幹淨,甚至比一般營房還幹淨。床單與被褥纖塵不染,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味。一批穿著白袍的醫匠忙碌著,偶爾能聽到盡量壓低的咳嗦聲。
還沒到吃飯的時辰,所以聞不到熱氣騰騰的飯菜香味。
“好好休息,好好養傷。”
因為時間關係,劉玄德不能說太多。
他隻是挨個病房走一圈,握著每一名傷兵的手說出這樣的話,然後就會離開。
不過就算這樣,也足夠這些士兵們感動的了——
他沒有學習那些古代名將,為士兵們吮吸膿血。
並不是他不願意那麼做。而是那樣不夠衛生。
他是真心實意想這些士兵好起來,而不是為了贏得軍心的作秀。
劉玄德身邊,公孫續看著這一幕欲言又止,心裏若有所思。
這幾天時間,他一直跟在劉備身邊。劉玄德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沒有瞞過他。而他的態度也從最初的感覺好笑,不屑,自以為是,漸漸地冷靜下來,開始仔細的觀察。
按照劉備所說:“伯圭兄教會了你為將之道。現在叔父教你的,是為帥之道。”
最初的公孫續並不相信。
他在北地邊郡長到現在。出生時聽得是軍營裏的號角聲。懂事後學的是兵法武技。第一次出陣在十二歲,白馬將軍沒給他的兒子任何優待。公孫續就像一名普通新兵那樣,衝殺在第一線,生死相搏,他不單幸運的活了下來,還當場斬首兩級。
從遼東軍一名普通士兵,到白馬義從的軍候。公孫續是一步一個腳印,靠自己一身本事拚殺出來的。
所以,這個年輕人很正常的自以為是,很正常的傲慢,也很正常的覺得,軍事上,劉備沒什麼可教他的。
他尊重劉備,是因為劉備淵博如海的學識,超人一等的智慧。而不是軍事能力。
不過現在,公孫續覺得自己錯了。
與狂氣十足的公孫瓚相比,劉備的指揮風格偏向厚重。如果說公孫瓚是草原上被稱作白災的狂風暴雪,劉備就是海邊不露痕跡卻殺意十足的朔望大潮。
在劉備身邊幾天,明明劉備任何事都沒瞞著他,甚至還會百忙之中抽出空隙教導他。但劉備所作所為,公孫續最多隻能看懂一半,更多時候連一半都看不明白——偏偏這些他看不明白的所作所為,總能起到極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