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靠山的牢房,幾百米的山巔修有一個瞭望亭,兩個背上背著勇字的粗藍布獄卒。一個老獄卒把火槍放在一邊,抽出腰間的一個一尺來長的煙槍,從懷裏拿出煙草,裹了一把,放在煙頭上,吧唧吧唧,滋滋有味的抽起來。年輕的獄卒背靠在木柱子上,屁股坐在木台板上,望了一眼下麵的大牢,說道,“何大伯,這大牢都要擠滿了,還往裏麵送人呀?”
“這有好多人?殺義和團那會兒,全重慶的義和團都往這兒送,說要把人送到北京去,交給洋人,用繩子一個個串起來,把下麵的大壩都擠滿啦。”老獄卒說完,又吸了兩口大煙。
“你說這朝廷也是的,一會兒支持義和團,說打洋鬼子,一會兒說義和團造反,要殺義和團。好在我沒有生在那個年代,都不知道義和團到底是忠君呢,還是造反?”年輕獄卒說道。
“哎喲,那年頭,最好什麼也別幹,誰都不知道最後會變咋樣。我看現在也差不多,上頭叫我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別去惹事!”老頭邊抽他的煙邊斷斷續續的說兩句。
下麵的大牢被擠得滿滿當當。幾根牛腿一般粗大的木柱豎立起來,把一片在山洞裏挖出的空地,割成好幾個房間,每根柱子間僅留手腕一樣細小的縫隙。這些房間充滿了尿臭味,每個房間裏都放著一個臭的熏人的糞缸。一些衣服破舊,頭發蓬鬆,淩厲的老犯人被獄卒攆出來,推推擠擠的關進了最裏麵一個潮濕的房間。想跑?除了木柱子,裏麵全是岩石,想挖洞吧,除非你把整座山都挖空。二十多個士兵,就守在洞口,手裏拿著槍。
才送進來的這些犯人一個個都還是衣著整潔,身體強壯之人,不過都不敢輕舉妄動。每過一會兒,就有士兵進來看兩眼。要是誰有什麼不軌企圖,這些士兵直接拉出來,就在大壩,砍了頭。最後被推進來的這個人,年輕體壯,雙眼堅定有神,穿著一身清兵的軍服。唯獨他,被戴上了腳銬。這個人是重犯無疑。
他一進大牢,就聽見房間裏一聲劈頭的大罵聲,“她媽那個巴子,你這個清廷的走狗也有今天?老子先把你的脖子給擰了,午時砍老子腦袋的時候,也沒有他媽的那麼遺憾!”一個大漢罵完,就準備動手。他才舉起手臂,就被旁邊一雙粗大的手給捏住了。“哎喲,哎喲,放了我。”他痛的直叫起來,他身邊一個歪鼻子的人,一見自己的同夥被一個獨臂人捏痛了,舉手就砸了過來,那獨臂人微微前傾,把剛才抓那壯漢的利爪,變成荷葉掌,向砸拳的那人的下顎往上一推,那人一下就仰了過去,頭咚的一聲撞在粗大的木柱上,眼冒金星。獨臂人,把手輕輕的放在自己臉前方,一尺來長的位置,說道,“既然都進來了,都是清廷的疑犯,何必還分彼此?”獨臂人身邊的一個老頭,也急忙走上來,說道,“都是他媽的冤枉的,大家還是同心協力,想個辦法逃出去。別在這兒內訌。”其它人聽這話,都是有些道理,也沒有其它人再有什麼躁動。獨臂人說道,“陳老頭,為什麼我們當時就不殺他幾個士兵,逃了出去呢?”
“十多杆槍,你那麼有把握?我道是逃的掉,估計你就沒有法囉。”陳老頭說道。
“這次真夠冤枉的,也做什麼,就被莫名其妙的抓了進來。老子做了鬼,都要找這些龜兒子索命。”這個獨臂人就是關東,心裏忿忿不平。
一個牛眼睛的壯漢說道,“全城大搜捕,他們看誰不順眼,就抓誰,誰要你長的又壯又醜呢?”
“他媽的,這是兵變,也不知道誰變,誰沒變。要是在平日,那些當兵的都把我當神一樣供起來,輪番給老子敬酒,沒過幾日就亂了套,還把老子關在大牢裏?真是他媽的什麼世道。”關東氣憤的罵了兩句。
陳老頭走進剛才被推進來的那個清官,問道,“大人,你怎麼被關了進來?”
那人坐著看著這一群室友,裏麵光線不太好,誰也看清楚他的麵目。他站了起來,看了陳老頭兩眼,手撐著木柱子,目光掃射,說道,“我把清廷給反了。”
這句話一出,引來周圍敬仰的目光。似乎這人是和自己一夥的,一個人一下把他給認了出來,驚詫的說道,“這,這不就是炮兵營的丁管帶嗎?”
那年輕人看了看周圍這些人,神色鎮定,說道,“在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