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主人的小屋依然黑沉、氣悶,彌漫著一股濕黴而甜膩的味道。青離站在門口看了看,半天才強忍著不快,貓了腰,從黑洞洞的小門鑽進去。天翔、雲舒緊隨其後,將那無人處理的屍首也暫且搬了進來。
天翔去搜樓上,讓雲舒、青離搜下麵。
他到樓梯口時,雲舒突然頗為驚慌地在後頭喊了一聲:“哥,小心酒桶!”
天翔於是大笑起來,也不回頭:“聽你叫的,我還以為是撞了山賊呢。你還真是越長越出息了。”
雲舒不作聲了,訕訕地去翻箱倒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青離反複想著這句話,心裏突然咯噔一聲。
雷公架著車駛過的隆隆巨響……女人肆無忌憚的大笑……稀裏嘩啦瓷器打碎的聲響——那晚她聽到的幾種奇怪聲音,好像被這句話一下貫通了。
可是……這麼說來,這些天把她氣得三長兩短的,那呆子卻一點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真是恨死他了……
於是,青離咬牙切齒地問:“沈雲舒,你實話告訴我,前晚是不是來過這兒?”
“啊?”雲舒抬起頭來,還有點想支吾過去。
“有種你繼續撒謊試試。”青離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冷冷道。
“那……那,其實是來過的。”雲舒看她如此,後背上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小聲道,“那天半夜突然有人來找我,說你生了急病上吐下瀉的。我嚇得立刻跑了來……結果上了樓,發現是那女人的招數,就走了……”
“就走了?”青離似笑非笑地問。
“哦、嗯……”
“那為什麼要騙我?”
“你別問那麼細啊。”雲舒臉紅了,“反正我沒做對不起你的……”
最後幾個字被他吞了回去,大約是想起自己並不是可以對不起青離的身份,於是又低了頭,不知說什麼好。
不過青離已然不用他說,那晚的情景便可以活在她的腦海中:
某人著急上火地衝上二樓,站在樓梯口問:“青離怎樣了?”
回答他的是一襲甩過來的輕紗和一陣輕浮的笑聲。
於是他一個錯愕,向後退了一步。
可惜他忘了,身後是樓梯。是樓梯也就罷了,上麵還有幾十個危若累卵般堆著的酒桶,大多數是空的,可也有少數裝了酒。
跟幾十個酒桶一起往下滾的場麵一定很壯觀……所以那女人才笑成那樣。然後,某人大概扔下十兩銀子算作賠酒錢,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地爬起來跑了。
他卻不會知道,那女人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彎著身子伏在桌上,狠命將茶壺茶碗一掃,乒乒乓乓地落在地上,和淚珠兒一樣摔得粉碎……
青離的目光落向躺在破席下的女人。她的頭臉是露出來的,紫脹的臉、圓睜的眼和大張的嘴,都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絕望和不甘。
她明白了這個女人為何一定要追著攆著找她的麻煩,因為是在護疼啊。從表現的激烈可以看出,那痛楚有多麼強烈。
有多少自卑,就有多少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