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的一個月,賀蘭雪留在風十裏,擾得四鄰不寧,風城一度懷疑是他又招惹了哪個姑娘,轟蒼蠅似的轟了兩次,賀蘭雪不走。直到有一天,幾個江湖客來到風十裏,談到江北的變故。
——出大事了,易老大叫人把腦袋摘了!
賀蘭雪嗖地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來,湊到說話那人麵前,“你說什麼?哪個易老大?”
那人奇怪地看著他:“還有哪個易老大,江北的易海天啊!”
賀蘭雪一下子怔住了,他沒多說什麼,神情也和平時一樣,隻是當天晚上,他便和風城告辭,拿著他的一打白色錦衣和長劍回到了中原。
賀蘭雪一年半載不來北疆是平常事,唯有這次,他走了不久,風城心裏便有種奇異的預感——隻怕,是要出什麼事情了吧……
果然出了大事,不出半月,一個接一個的消息紛至遝來。
“易老大是被他小老婆殺的,那女人,美是真美,下手也真是狠!”
“胡說什麼,易老大是被血魔一刀斷首,唉,易老大也是個人物,在血魔手底下,十招都沒走過。”
“你這話才是扯淡,血魔被抽了筋脈,關在寒煙寺裏至少也有幾十年了,怎麼又能出來亂世?”
這些消息裏,倒是沒有一條提到賀蘭雪。風城卻緊鎖了眉頭,他對他的好友,北疆的斷劍俠高雅風言道:“我太了解他了,生了一副聰明樣,其實但凡有三分姿色的女子和他說兩句動聽話,他把命賠上去都不打緊。這次易海天出事,他一定守在袁曲身邊。”
他哼了一聲,又道:“血魔出世,這次的水深了,隻怕他要出事。”
高雅風沒接他的話,隻喝了口酒,忽然道:“這次的酒不好。”
“什麼?”風城有點兒莫名其妙。
“上次的留人醉很好,可惜喝沒了,你去江北再買一批吧。”
風城怔了一怔,慢慢笑了。
這一年的秋天來得格外的早,風城趕到江北時,竟已是楓紅滿地。
他多年未曾入關,隻覺江湖上已與從前大不相同,風景雖是依舊,許多人已是全不相識。正行走間,身後有人叫道:“前麵可是風老板?”
他一回首,卻見一個氣質靈動的青年,正是崆峒派大弟子司空靈,此人當年雖以老妓一事戲弄過賀蘭雪,卻也是賀蘭雪難得的好友。
“風老板怎麼到江北來了?”司空靈笑道。
“來找賀蘭雪。”風城率直答道。
司空靈大笑:“他在塞外又招惹了誰?勞煩風老板你一路追來?”
風城道:“這倒沒有。”同時心中安慰些許,若是賀蘭雪出了事,司空靈必不會如此輕鬆。卻聽司空靈又道:“這段時間我倒沒見他。風老板你來得不巧,若是平常,我一定請你去酒樓喝上兩杯,奈何現在師父派我去衡山送一封信,實在耽誤不得。”
風城點一點頭,司空靈歎氣道:“唉,誰想到三十年前關了一個血魔,而今他的徒弟又出來亂世!”說罷跺一跺腳,轉身欲走。
風城便問道:“這般說來,莫非易海天正是被血魔的弟子所殺?”
司空靈點頭道:“正是如此,當年他師父被六大門派聯手封在寒煙寺,現在他出來報複。隻是他想要一人顛覆江湖,隻怕也沒那麼容易!”他拱一拱手,道:“風老板,請!”說罷轉身離去。
血魔是三十年前有名的魔頭,凶狠殘忍,殺人無數,但當年製住他的是六大門派,他的弟子為何偏又先除去一個毫不相關的易海天?風城想不出原因,快馬加鞭,一路又趕到了江北黑道總壇淩陽,未想淩陽總壇已被人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往日裏何等的煊赫,如今隻餘下一片瓦礫。
一位老者拄著竹杖經過,見風城注視此處,一邊咳嗽一邊歎息:“唉,真慘啊,幾十口子人,一晚上就這麼死了……真慘啊……”
風城出聲喚道:“老人家,老人家!”
那老者沒有停步,口中一直嘟囔著“真慘啊……”,慢慢離開。
風城在江北留了半月,一直沒有找到賀蘭雪,而易海天的那個小妾袁曲,更似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反是血魔那個親傳弟子的風頭一天比一天更足,他在殺了易海天之後,又滅了洪陳一幫,接下去又殺了諸八家的九位長老,手段之殘忍,比起當年的血魔也不遑多讓。
他殺的這些人都是正道人士,早已犯了眾怒。誰想正道尚未有所舉動,那血魔弟子便已下了戰書,言稱半月後在銀水城設下擂台,一人獨對六大掌門,以雪師門之恥。
江湖上好事者多,時間未到,銀水城裏已喧鬧一片。
風城漫步銀水城中,隻見城中開了鍋一般,許多江湖人都湧到了這裏,甚至還有人開起賭盤,他不免好笑,隨口插道:“若是血魔得勝,你們可不是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