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刀鋒(二十一)(2 / 3)

“隻有一聲!”愣了的兩人一個站一個跪,靜了好久,終於俞世北開口說道,“快!快!快!”俞世北一邊拖著俘虜,一邊往巷子裏疾退,“和燕小乙會合!天逸你先去找他,我帶著俘虜走不快,讓他來找我們!左飛你岔氣調順了沒有,快!快!快!你也跟著天逸,我現在照顧不了你!快!快!快!”俞世北急促地下達了作戰命令,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人是會累的,俞世北自己有傷,又打了這麼長時間,也已經很疲勞了。他作戰經驗老道,知道其他兩人也好不了,現在又多了一個俘虜,敵人情況不明,弄不好不是自己吃掉他們,而是被他們吃掉。所以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殺敵而是會合戰力。

王天逸拔足在雨夜裏的黑影中狂奔,不時地回頭看左飛,平常昂首挺胸的左飛此刻跟在王天逸後麵卻低著頭,連腳步都歪歪扭扭的,全然沒了往日的朝氣和氣勢。“唉,”王天逸心裏歎了口氣,“左飛受了打擊,第一次殺敵都會這樣的。我雖然武藝低微,但生死係於一線的死鬥卻經曆了好幾次,其實比他要有經驗得多。這根本不是他膽怯,但我如何和他說呢?”

正想著,突然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了過來,王天逸馬上刹住了腳步,背後的左飛差點撞到他身上,他拉著左飛貼牆而立,把身體隱進了屋簷下的黑暗。不多時,就見一個碩大的黑影經過了巷子。

這個人沒有帶雨具,他騎著馬,全身穿著黑色的夜行衣,連頭上都戴了一頂黑色的帽子,身材壯碩,比王天逸體形大了好幾號。在雨中輕鬆地縱馬緩行,就像一尊會動的黑色鐵塔,手裏的兵器竟然是一根黑乎乎的棍。

王天逸沒有和長兵器高手交過手,隻在今夜和一個用槍的驚鴻般過了一招,他並不熟悉長兵器的特點。

看著那人通過巷口,四周並無人跟來,王天逸伸出頭去四下望了望,這條街上除了那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隻有一個人啊!”王天逸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如果左飛可以打,我們兩個就能幹掉他。”王天逸看著那人的背影歎了口氣,他卻沒想到一個問題:聞了那麼多血腥味是不是會有癮?

那人走得很快,王天逸一咬牙,回頭對著左飛一努嘴,兩人輕手輕腳出了巷口,向斜對著那個巷口衝去。他們腳步聲都很輕,混雜在大雨的咆哮聲中,連他們自己都聽不見。

但那個敵人聽到了,他倏地勒轉馬頭,兩腿一夾,朝著愕然回頭的兩人疾衝過來。

“左飛,你先走!”王天逸大喊一聲,然後扭轉身體,對著那一人一馬迎頭衝了過去。衝破疊疊層層的雨簾,握緊了雙劍的王天逸向敵人突進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有遲疑,不再有恐懼,甚至不再有緊張,有的隻是冷靜和一點淡淡的興奮,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殺戮。

怒馬嘶鳴而至,馬背上的敵人揮起了長棍,在長棍還沒砸來時,王天逸已經借著前衝的力量貼著地麵一躍而前,他縮低身體,好似在地麵上滑行一般,斜掠過馬頭,到了那人的左側。“那是他的死角,長棍不可能向刀劍一樣靈活。”這是王天逸的想法。

果然左側隻見人不見棍,王天逸故伎重施對著那人大腿長劍疾刺。

“咄!”劍頭紮進了皮革馬鞍裏!

“刺空了!”王天逸心頭一震,在他長劍刺向對方的刹那,那鐵塔般的敵人卻如燕子般輕盈一翻身到了馬背的另一側。

等受驚的馬匹狂奔而去,駿馬閃開,一個鐵塔般的身影立在了王天逸麵前。那蒙麵人手拄長棍,悠然而立,眼睛裏卻含著笑意,但這笑意卻讓王天逸不寒而栗。就好像是獵手發現了一窩不會動的鳥蛋,又或者像一個小孩發現了一件好玩的玩具。

在這黑夜裏,王天逸和敵人隻隔了幾步遠,除了雨之外,中間什麼阻礙都沒有,而且敵人全身滿是破綻:他沒有動,也沒有擺什麼馬步,就那樣悠然而立。但王天逸卻不敢進攻,他分明從對方的身上嗅出了某種危險的味道。王天逸的呼吸變粗了,身體也弓了起來,兩個劍尖慢慢地聚攏到一起,這是最可靠的防禦姿勢,而且他在慢慢後退,不由自主地後退。

“嗬嗬!”對方確實笑了,呼出的氣把他濕透的蒙麵巾吹出一圈圈漣漪。聽見笑聲,王天逸不由得一怔,但馬上他眼睛瞪圓了,嘴角也因為驚恐咧開,他幾乎是使盡全力地矮身、低頭。對方的長棍尖嘯著從他發髻上掠過,氣勢凶狠得讓他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恐懼隻是一瞬間,王天逸沒有繼續退,而是抬頭前衝,他已經知道長棍是大開大闔的套路。“隻要能衝進攻擊圈就好!近身!近身!”王天逸心裏隻有這個念頭。借助對方長棍一擊不中的機會,他幾乎是衝對方的胸脯撲了過去。看著王天逸迅疾地撲上來,那蒙麵人眼裏仍舊是那種可怕的笑,好像在嘲笑王天逸找死。

王天逸長劍還沒挨上對方,尖嘯聲又起,對方已經把棍揮了回來。

王天逸別無他法,右手長劍橫起硬扛那帶起尖嘯聲的長棍。

“當啷”一聲大響,王天逸在地上連滾了幾個跟頭,等他從泥水裏爬起來,兩把劍隻剩下一把了,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去,空無一物的右手虎口已經裂開了,鮮血從那裏流了出來,被雨水衝淡,又流進了泥水裏。

“哼哼。”一聲冷笑,蒙麵人拖著長棍走了過來。

無比的自信。毫不掩飾的輕蔑。

王天逸怒吼著揮著左手飛鷹劍又衝了上去。無論他如何衝擊,如何進攻,那隻長棍居然比匕首還靈活,前後左右的攻擊全部被擋住,而且棍子上那股雄渾的內力和力氣真是可怕到極點,兵器每碰上一次,王天逸都感到長劍要脫手而出。終於飛鷹劍高高地飛上了天空,王天逸也被這股大力碰得身子向後摔去,當他趴在泥水中抬起頭的時候,眼前兩寸的地方是一個圓圓的物體——長棍的末梢。他又把頭抬高一點,順著那指著他臉的長棍看上去,是一雙滿是殘酷笑意的眼睛。

“我要死了!”王天逸瞬間突然感到了全身冰涼,一直透到他骨頭裏。“嘿嘿。”蒙麵人笑了一下,長棍驟然離開了王天逸,往後縮了一尺。

王天逸知道馬上那長棍就會捅過來,把自己腦袋打得稀爛。

死亡!恐懼無窮無盡地襲來,王天逸隻感到自己的心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緊緊攥住,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他渾身顫抖,下巴也不受控製地劇烈咬合起來,每一下都是對心中寒意的宣泄,可是這寒意卻是無窮無盡,王天逸瞪圓了眼睛,在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父母,他想哭。

“呀!”一聲嘶啞的大吼傳來,那長棍陡地離開王天逸,王天逸抬頭看去,麵前是那蒙麵大漢的背影,他背影的兩邊卻是漫天刀影,華麗得宛如鳳凰的羽毛。

“鳳凰刀!”王天逸握緊了拳頭,“你終於來了!好兄弟!”

王天逸翻身站起,隻見左飛的身影在雨裏時隱時現,但鳳凰刀的刀影卻如鳳凰浴火般在雨中展開,而那根長棍卻如一條黑色蛟龍,在鳳凰留下的火影裏肆無忌憚地左突又躥、前翻後滾。

“不要和他硬碰硬!”王天逸大聲喊了起來。

“你先走。”左飛的刀法越來越淩厲,他明顯拚命了,但他聲音卻帶著一絲羞澀,這羞澀是一種對不起朋友的歉然。

王天逸擦去嘴角的鮮血,跑了幾步撿起飛鷹劍又跑回來。“朋友拚命!哪能自己逃跑!”王天逸心裏說道。他就像一條圍著獵物跑動、伺機而動的凶狼,圍著兩人的戰團轉悠,尋找機會插進去。但兩人一個是威猛無倫的長兵器,一個是以華麗著稱的鳳凰刀,兵器的威力範圍極大,身形又都變得極其快,在雨裏宛如兩個鬼魅一般穿插交錯,王天逸實在沒把握能衝進戰團。

“走啊!去找他們!”左飛一邊打,一邊大吼,聲音裏已經滿是焦急。

“左飛也擋不住他!”王天逸已經從左飛的話裏聽出了端倪,去找幫手是條好路,但他又實在擔心左飛出事,一時間愣在那裏,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就在這時,又是“當啷”一聲巨響,那蒙麵人逼得左飛不得不和他硬碰硬。長棍和鳳凰刀相撞,擦出了一溜的火花,連凶猛的大雨也沒澆滅這無比燦爛的火花。但火花消失之後,左飛長刀突然無力地從右手裏滑落,他左手迅捷無倫地抄住了刀把,迅疾地後退,張口吐出一口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