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在他塵封的記憶裏,依然殘存著這麼不起眼的冰山一角。
一切的一切,並不是意外。隻是這個卑微的角落在他的命運裏,實在不起眼。
曹浩然在重生之前,也曾詫異。誰人情願放棄大好河山、大好青春,與他簽訂靈魂兌換的協議呢?
如果不是前者情願赴死,那麼,此時的曹浩然根本沒有重生的籌碼。那時,他已經輾轉地府千餘載了。
在這個前身剛上初三沒多久時,他和往常一樣,與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避開了校警的眼線,然後直奔空曠的綠茵場。
點燃了打火機,香醇的煙草透過氣管鑽進肺裏,別提多暢快了。要不是這些零碎的期待,沉悶的課堂快要把他毀掉了。
隻是,那天不一樣。一個才畢業沒多久的學長,光明正大地回到了故地,牛皮哄哄地給曹浩然一行分發了一包稀罕的“南京”。
曹浩然一邊悠悠地叼著,一邊麵露欽羨的目光討教著外麵的世界有多麼精彩。
學長卻不以為然,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告訴了曹浩然,“我是跟九哥混的。”
曹浩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誰不知道省城九哥的鼎鼎大名?
“九哥的門檻你也進得了呀?”
學長淺淺的一笑,不停地眨眸、彈煙灰。投足舉手之間,倍顯老練的態勢。
“本來是不行的,隻是有個女生有求於我,非要聯係上九哥。我看她姿色不錯,索性介紹給了九哥。九哥用完了以後,居然主動地請我吃飯,第二天讓我去他公司上班。據說,九哥酒後還告訴了不少人,什麼能歌善舞,什麼金枝玉葉,都比不上那晚我的‘饋贈’。”
曹浩然不解,九哥出來混多久了?什麼地方沒有去過?什麼女人沒有見過?區區一介女流,竟然改變了他的命運?曹浩然不信,說什麼也不信啊。
“那個女生似乎是你們屆的吧?偷偷告訴你們,別看九哥現在混得開了,他心眼小得很。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斤斤計較了。他說,當時你們學校有個姓曹的家夥說他壞話是不是?誰願意出價,他絕對把那個姓曹的給收拾了。沒想到還真有人這麼做,出了好幾千塊!”
曹浩然一怔,難道……
那些胡說八道的風言風語,是真的?
對,曹浩然的確在酒桌上曾經大言不慚。他覺得以他的身世,別說九哥這種江湖人士了,就連真正的富商都要竟讓三分。就算他腳踩拖鞋,出入星級酒店,誰人不是點頭哈腰?
他不願承認。
因為,那個主動的女生,他已經隱隱約約猜出了端倪。
“我說,我饋贈什麼呀?!就是那個女生的出現,才讓九哥把這茬給‘忘了’。不過,聽說九哥這人挺狠的,那女的淩晨三點還給送到醫院裏搶救,又是洗胃,又是縫針的,聽說都爛了……九哥是舒坦了,可惜那女的還犯了毒癮,不得不去酒店裏做那種事了。”
上課鈴敲響了以後,曹浩然神情恍惚地回到了教室。
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張揚跋扈,而是不管麵對什麼人都隻有低聲下氣的樣子。所有人都以為他轉性了,殊不知這才是他自甘墮落的起源。
鋪天蓋地的酒水終於將他的胃穿了孔,燈紅酒綠終於磨滅了他的全部鬥誌。
直到妻子的出現,才予以他一線生機。 豈不料,拜堂成親之時,他已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
曹浩然的一生曾虧欠過兩個女人,一個是替他擋槍的李淑怡。
一個,就是身邊的周語晨。
“怎麼?想起來了嗎?”李湘雲不像曹浩然的前身一樣,背負著罪惡感至死。然後才換來靈魂的重生,而是沒有盡頭的恨意,迫使著自己必須站在人上人的位置才能接近這些權貴。
“你知道為什麼過後姐姐沒有再聯係你嗎?曹浩然。我來告訴你,就是那天晚上過後,醫生診斷,姐姐再也沒法子生育了!還有,如果不及時摘除子宮,那麼姐姐隻有死路一條。你現在知道姐姐為了你,招惹了什麼人,付出了什麼代價了吧?難道你就一點兒都不內疚嗎?”
此時,曹浩然被釘在了道德十字架上。最頭疼的人,當屬奚寒無疑了。他好不容易才大費周折地把曹浩然請來,難得曹浩然不計前嫌,態度和氣地對待自己。
沒想到,他第一次做東請來曹浩然,竟然遇上屬下的複仇。奚寒不敢靠近這枚定時炸彈,甚至不敢吭聲。
那麼,周語晨呢?周語晨對曹浩然的這段回憶,幾乎是一無所知。她隻知道,從過門的一刻起,這個丈夫給予自己的一切,隻有失望,透頂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