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出鬼沒的雪獒大傻,不會講話,不會直立,卻在晚宴裏一躍占據了所有人的目光。
為了安撫它調皮搗蛋的情緒,周語晨第一個離開了餐桌,特意抱著狗狗在沙發上嬉戲。於是,傭人便識趣地將桌上吃剩的碗筷收拾幹淨,曹浩然的身邊變得空空如也了起來。
“也不知道打預防針了沒有?真是的,活像個抱狗丫鬟……”
後媽一點兒不留情麵,她受的驚嚇可不比任何人少。可是,就在話音剛落,曹浩然身側的空間又被填滿了。
“妹妹,這你就不知道了。”
大傻神出鬼沒,謝美萍何嚐不是如此。誰也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隻是如夜鶯般婉轉的音色,讓人不得不昂起頭一睹它的倩容。
“難道你沒有聽說過,攀比是暴發戶的事兒,資產階級都是直接放狗的這一說法嗎?”
謝美萍顯然喝了點酒,那麵上的一片紅暈不言而喻。她坐在曹浩然的身側,高腳酒杯仍然緊握在手中,那是一杯盛滿的加冰龍舌蘭。
“你……”
後媽氣得直跺腳,因為謝美萍幾乎將她的整個命運給完全戳破了。
“小謝,要我說,這張桌子這麼長,屋子裏又不缺椅子。你非得把媳婦的位子占了,人家又不是不回來。你還把你的乖兒子當成媽寶呢?他現在本事可大著呢!”
坐在對麵的姑姑終於有機會好好地將謝美萍母子倆奚落一遍,她本想讓那位已經離家出走的新主人享受眾星捧月的氛圍,可他偏偏不爭氣,非要真刀真槍地攪局。現在倒好,成全了他們彼此都不喜歡的人,屋子又完璧歸趙了。
“在我們這些當媽的人麵前,孩子永遠是孩子,你說對吧?姑姑。隻要我們還能折騰,巴不得像年輕時候那樣,處處替孩子安頓好了才肯罷休。雖然很辛苦,但是這種悉心培養一個家庭的感覺,可不是種養一株盆栽,領養一條寵物可以比擬呢……”
謝美萍的模樣又像極了二十年前那位傾國傾城的名媛,隻是她將舞台從形形色色的大世界裏重新轉移到了家庭聚餐。如果不是曹浩然,這裏沒有一位是她的親人。也正因有了他,這些親人也漸漸地淪為了弱肉強食的敵人。她將目光投向坐在沙發上抱狗的周語晨,卻在無形之中影射了餐桌上的二位。
誰都知道她口中的好妹妹,早就是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她嫁入豪門的唯一資格,也是最後一道門檻,便是在結婚以前秘密進行一場結紮手術。這是一個不能宣稱的秘密,否則既是毀了她自己,也是毀了她的男人。
這一切的安排,便是源自謝美萍。即使她與丈夫離婚了,他們的感情依然不曾改變,而這,隻是一場赤裸裸的現代“納妾”罷了。
顧潔茹聽的是麵紅耳赤,可她的兒子都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她已經享受了榮華富貴,還能說什麼呢?
謝美萍口中的“養狗”,指的是她的兒媳婦,罵的其實是麵前的小妾吧?當一個女人漸漸地失去了青春活力,那麼,她的魅力,就隻有成熟的母性了。如果沒有孩子,母性又該怎麼表現呢?年長那麼那麼多的丈夫,永遠隻是把她當做小女人看待呀!沒有硝煙的爭鬥,不知不覺間已經奏響了。
死一樣的沉寂,又重映在飯桌上。
好,好極了。謝美萍將酒杯上剩餘的四分之一龍舌蘭一飲而盡,那個曾經的千杯不醉讓人又感受到了那曾經的風采。在場的人裏,除了曹浩然以外,沒有誰的酒量要比她好了吧?她可以盡情地享受這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樂趣了。
周語晨坐在沙發上,第一次體驗到養狗的樂趣。她先前不曾踏入過這片領域,如今才深刻地體會到,其實狗狗是通人性的。讓它坐下,它很自然就乖乖坐下,讓它握手,它就會乖乖地伸出爪子。你將零食放在它的鼻子,它的頭上,它的毛發裏,它會聽指揮數到十才吧咂著嘴。
大傻似乎很愛幹淨的樣子,活像一隻嬌貴的貓兒,一點兒都不像別的寵物狗,邋邋遢遢充滿腥臊氣味的樣子,仿佛永遠都是洗淨了身子,才出現在你的麵前。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這隻神秘莫測的雪獒吸引了,就連餐桌上發生的口角如陰霾般覆蓋的壓抑,完全不在她的視線裏。她隻是在不斷地開發著有關狗狗一個又一個的新趣味,然後呢,她感覺到自己猶如身處雲層那般,翱翔在天際那麼暢快。
“小陸啊,珍妮啊,聽見你們舅媽說的忠言逆耳了沒有?還拖拖拉拉的有什麼勁兒?要我說,趁早把這事兒給辦了,你看曹浩然,拉拉扯扯不也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