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浩然沉睡的時間要比所有人的預期都更長一些,尤其是對性情謹慎的周語晨而言更是如此。
時鍾整整走了一個對時,從前一天的下午兩點半走到了第二天的兩點四十,曹浩然才緩緩地將眼睛張開,而周語晨本人顯然已經飽受疲憊的侵蝕了。
“你,醒了?”周語晨道。
曹浩然抿著泛白的唇瓣,卻仍勾唇一笑,麵上掛著迷人的邪魅之情,道:“嗯。”
然後,他將手伸到了周語晨的手背上,而後者卻本能地收回。沒有讓曹浩然的色心得逞。
“不正經。”撂下一句話,周語晨可以放心離去了。
然而,她的頭上仍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疑雲。首先,是她在午休時間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她甚至記不清夢中她經曆了什麼。這個現象並不奇怪,很多時候你在夢中曆經了許多驚心動魄的場麵,諸如踏空、墜樓,在現實裏卻不過走了足足十分鍾的時間罷了。
而有的夢,就像是走過了一生那麼長。滿懷著現實當中的希冀。周語晨在夢裏看到了另一個不一樣的曹浩然,這個曹浩然不似自己的枕邊人那樣懦弱、卑怯,而是果敢、聰慧。
然後呢,便是那莫名其妙的槍傷。
曹浩然所在的位置非常詭異,居然就是在周語晨上班的斜對麵。那個地方她並不陌生,有時候她會趁著上洗手間的功夫站在走廊上眺望遠端,讓長時間盯著熒屏的一雙疲累的眼睛得以休息。
第二個疑點,就是曹浩然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呢?槍傷對於每一個人而言,想必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如果不是為了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奪走他人的性命,那麼駁火的利器就沒有必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警方在事發之後調查了一下那棟大廈的監控錄像,他們發現更加詭異的地方還在後麵。曹浩然根本沒有走進那家公司的大門,更沒有走上電梯,或是打開房頂的陽台門。他幾乎是以一種空降的方式到達的目的地,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們怎麼會無視這麼大的動靜呢?
最最離奇的地方,就在他的傷口上。曹浩然的槍傷非常嚴重,根據X光拍攝的情況來看,子彈離心髒隻有將近毫厘之差。
可是,他之所以能安全地送往醫院,恰恰是因為他離奇的“自救措施”--他幾乎是將手指插進自己的傷口並將子彈取出。醫生正是從他的手指部分檢測到與彈痕一模一樣的特征,所以才斷定他在前往醫院以前確實是徒手將子彈取出。
以上這些足以橫跨天人之隔的險情,怎麼能讓一個年輕的少婦保持鎮靜呢?周語晨發現她忽然不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就在她離開的一刻,警察來了。
映入眼簾的探員是一個麵相英俊、清秀的年輕人,她不像周語晨想象的那樣那麼冷漠無情,而是溫柔以待。
“周小姐,您好。我是負責曹先生這個案子的警察,我叫楊星。”楊星伸出纖細的手掌,而周語晨旋即也伸手示好。她沒有理由拒絕真相水落石出,
“你就是那個報紙上傳的沸沸揚揚的神探楊星,是嗎?”周語晨道。
“嗬嗬,讓周小姐見笑了。我隻是在履行我的工作職責罷了。我聽說曹先生醒了,是嗎?不妨讓我去看看他,好讓我會一會故友。”
語畢,楊星徑自走進了病房之中。
周語晨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卻沒有料到一個無獨有偶的情況--故友。
楊星的態度分明跟周語晨大相徑庭。曹浩然能遇上的所有事情,好的、不好的,周語晨都有一個充沛的想象空間。就算是受到生命的威脅,不外乎是看上了他們家的財產,敲詐、勒索。要不然,就是他欠下的風流債算不清,最終隻能兵戎相見。
光光這兩個要素,就足以讓曹浩然也無風雨也無晴了。
然而,曹浩然怎麼會認識公安廳的人呢?市公安分局的新任副局怎麼會跟曹浩然這樣的無業遊民、紈絝子弟扯上關係呢?還有昨日,那個神秘的女孩子居然口口聲聲說曹浩然與一個孤兒院的院長相識,聽起來關係還不錯,並促成她將曹浩然帶到醫院的動機。
周語晨相信曹浩然能將所有不務正業的好色之徒扯上關係,她也相信終有一日曹浩然會跪倒在女人的石榴裙或者酒杯下,但是她不相信曹浩然會與一個孤兒院的院長碰麵,或是讓公安局長微笑以待。
除非,他有一個私生子,不得不拜托人家相助。但是,這些又怎麼能瞞得了那些滿世界跟著跑的娛記呢?
所以,周語晨除了滿腹狐疑地看待丈夫以外,她找不到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你在‘異世界’的壯舉我已經聽說了,現在來看,確實沒有誇大其詞的成分。”楊星進入曹浩然的特護病房以後,旋即將房門給反鎖,然後好整以暇地替床上的病人倒滿了一杯熱茶。
“你也不賴,”曹浩然笑道,“想不到你搖身一變,居然進入了我們城市的司法機構,並成為業界的一員翹楚。跟你比,我還差得遠呢。你造假的功夫,才是登峰造極。”